武夫从换气口慢慢地把身体往下垂,然后跳落在地下室的走廊上。
啊!终于成功啦!他逃出来了。
今天下午,轮到武夫值日,小西老师要他把坏了的椅子搬到地下室仓库去。当武夫来到仓库,把椅子堆放好,正准备出去时,门,“哐”地关上了。任其他怎样用力敲打,都没有人来给他开门,他只能从换气口爬出来。
究竟是谁这么恶作剧呢?武夫猜想可能是藤田。上午,数学测验,藤田想偷看武夫的试卷,武夫没让他看,他一定怀恨在心。当小西老师交代武夫把多余的椅子搬到仓库里去时,藤田是在旁边听着的,他当然知道武夫在仓库里。
明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武夫恨恨地想。现在,他可得快点回家,妈妈正等着他吃晚饭呢。
武夫到教室里拿了书包,急急忙忙往家里走。从学校出来,穿过商业街,这是武夫回家最近的路。
今天,街上的气氛好像很特别,人们都用冷漠无情的眼光瞥了一眼武夫,就匆匆走了,连住在自己家对面的阿婆看到浑身上下都是灰土,脚上的伤口还渗着血的武夫也不打招呼。
好不容易走到家了,武夫松了一口气,打开门,大声叫着:“我回来了!”
妈妈和弟弟茂夫闻声走出来,可他们都不认武夫了。茂夫坚持说,他家只有他一个儿子。爸爸回来了,看到家里闯来一个脏孩子,不由分说就把他赶出来了。
武夫“哇哇”大哭起来,他像发疯一样,在路上跑着。
人世间竟有这样的事情,自己家进不去,亲生父母不认识儿子。究竟是什么事让大家都神经错乱了呢?
武夫绕着自己家团团转,看到家人团团坐在餐桌边,热热乎乎地吃着火锅。这么温暖的家不再是自己的了?武夫的空肚子咕咕直叫,他感到身上很冷。他走到街角的垃圾堆,拣出一捆旧报纸,钻进工地的水泥管中。在地上铺好报纸,又在身上盖了几张报纸,武夫这才明白,报纸原来也是可以避寒取暖的呀。
饥寒交迫的武夫眼角噙着泪珠,今天发生的一切,他怎么也不明白。明天,明天一定要把这一切弄清楚。
天还没亮,武夫就被冻醒了。他决定要去派出所查一下户口簿,那上面一定会有他武夫的名字的,然后再去找爸爸、妈妈说理。
不过,总不能这样脏兮兮地去派出所,他会被当成小叫花子赶出来的。武夫来到工地的洗手处,掏出手帕,把脚上的伤口,以及被灰尘弄脏的地方,都仔细地擦了一遍。肚子照样是空空的。武夫擦干净了身子后,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自来水,挺挺肚子,然后,提起精神走到马路上。
朝霞已经染红了天空,武夫抬起头,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双腿一软,差一点摔倒在地上,幸好边上有个人扶住了他。武夫睁开眼睛一看,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中年男子,他打量着武夫,问:“你怎么了,孩子?”
武夫说:“噢,没事。”
那人又问:“那你能告诉我,去天文学研究所怎么走吗?”
天文学研究所,是一个规模很大的研究所,武夫的爸爸就在那儿工作,武夫常去玩。于是,他很有礼貌地向中年男子说了去天文学研究所的路。那人道了谢,就走了。
武夫转身向派出所走去。迈进派出所,他笔直走到户籍科的柜台前,向办事员要了自己街区的居民户口册,急急地翻了起来。
“找到了!”武夫兴奋地叫了起来,他看到了户口册上有自己的名字和出生年月。
武夫把户口册递给办事员,自己转身就跑,他要赶快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妈妈,他们弄错了,户口册上有他的。
家门虚掩着,武夫推门进去。妈妈不在客厅,厨房传来“哗哗”的水声,他连忙走到厨房,看到妈妈背对着大门,正在洗菜。
也许是听到脚步声,妈妈转过身来。
“氨
妈妈的这张脸太可怕了。下巴长长的,耷拉在胸前,眼睛睁得圆圆的,通红的舌头,松弛无力地垂着,更可怕的是,脸部全是绿颜色的,还闪动着荧荧绿光。
武夫拔腿就跑,后面的脚步声紧紧跟了上来。武夫越跑越快,幸好他是学校的长跑冠军,这才甩掉了背后的怪物。
妈妈怎么会变成怪物的呢?武夫不明白,看来,只能去找爸爸了。他边想边往天文学研究所走去,可没走几步,就远远地看到刚才问路的那个中年男子向这边走来。
那人对武夫说,他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也没看见天文学研究所,只有光秃秃的一片荒野。武夫更糊涂了,天文学研究所分明是在这条街上的呀!
“看来,我还是去问问警察吧。”那人自言自语道。武夫跟在他后面进了警察局,他也想搞个水落石出。
警察正伏在桌上午睡,中年男子上前推推警察的肩膀,警察盖在脸上的帽子落到地上,露出一张绿油油的脸。那中年男子乘警察睡眼惺忪的时候,拉起武夫拼命跑。
他们逃到一个角落里,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过了一会儿,那男子告诉武夫,他是临近街区的一所大学里的天文学教授,叫白川。昨天傍晚——也就是武夫被关进仓库的那段时间,他无意中看到这个街区的上空,闪过银色的光芒,一只像UFO一样的飞行物在这一带飘浮着。所以,他今天来到这个街区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现在看来,外星人的灵魂吸附在人们的身上,把这个街区控制住了。
“不行,我们得赶忙向日本政府汇报,否则日本危险!”
白川又跑开了,武夫紧紧跟在他后面,只要跑出这个街区,就没有危险了。
街口有家食品店,白川教授给自己和武夫买了午饭,武夫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刚吃完饭,就看见远处有一群警察朝他们奔来,白川教授拉起武夫飞快地朝邻近的街区逃去。后面追赶的人越来越多,白川和武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武夫,坚持住,还有1公里。”白川鼓励武夫。
可是,前面出现了一个哨卡,白川和武夫被抓住了。警察把他们押到飞船上,关进一间空屋子。墙上出现了一个鬼影,俗老人的智慧了。”
又有叩门的声音,来人是富兰克林博士。富兰克林是个三十五岁的青年,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象徵着意志很坚定的下巴,略带红色的头发,和一对爽朗的蓝眼睛。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笨手笨脚的人。时常都是处于恍惚状态,老是撞这撞那的。
他猛然一声碰到白罗椅子旁边的屏风,漫不经心地偏过头去,反射地嘟喃着对不起。
我差点笑了,但忽然看到茱蒂丝,一丝笑容都没有。可能是已经司空见惯了。
“是我爸爸,你还记得他吧?”茱蒂丝说。
富兰克林博士忽有所思,手足无措地,眯着眼睛望着我,但冷不防伸出手来,生硬地说:“是,我还记得,你好吗?早就听说你快要来了。”然后偏过头去看茱蒂丝。“不改变一下方法不行吗?要是不改变也可以的话,我希望晚饭后,继续工作一会儿,那个玻璃片要是能再做两、三片的话……”
“不,我有话跟我爸爸说。”
“哦,对了,我知道。”富兰克林忽然露出笑容。是一副歉然中含有像小孩那样天真的笑容。“对不起,脑子里满是工作,对不起。无意中任性了一点,请原谅。”
这时候时钟响了,他慌慌张张地偏过头去。
“糟糕,已经这么晚了吗?这就麻烦了。我和巴巴拉约好在晚饭之前要念书给她听的。”
他向我们做出苦笑,急急忙忙地告辞,但出门时这一次竟撞上了门柱。
“夫人可好?”我问茱蒂丝。
“还是一样,一样得令人讨厌。”
“夫人孱弱多病,真令人同情。”
“大夫可真受不了吧。医师总是喜欢健康的人。”
“年轻人心肠真硬!”
茱蒂丝冷酷地说:“我只是说说实话而已。”
“尽管如此,”白罗插嘴说:“善良的医师会为了念书给病人听而飞也似地赶到身边去的哪。”
“再没有比这更傻的了。如果希望有人替她念书,有护士会好好地念给她听呀。要是我,绝对不让人念书给我听。”
“那还用说,人各有不同嘛。”我这样说。
“巴巴拉真是个拿她没办法的傻瓜啊。”
“可是小姐,”白罗说:“我不那么想。”
“她喜欢看的书尽是那些无聊的小说。既不关心先生的工作,而且也不想迎合现代思想,每次听她跟人说话,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管说她生病的事。”
“尽管这样,我的见解仍然不变。”白罗说:“你可能不会知道,她是使用她的灰色脑细胞的。”
“真是道地的女人。说起话来柔柔娇娇的,你也喜欢那种女人吧?赫丘里伯父。”
“差多了。”我说:“白罗喜欢的是高大而大方的女人。”
“海斯亭,你打算抢在我前面替你脱罪吗?茱蒂丝,你爸爸当年喜欢褐色头发的女人。为此不晓得惹出了多少次麻烦呢。”
茱蒂丝露出小孩似的笑容面向我们。“二位一唱一和,真好笑。”
茱蒂丝向门那边走过去了,我也站起身来。
“得了,在晚饭以前,冲一冲凉去吧。”
白罗按下设在伸手可及之处的小电铃,不一会儿,他的男仆人进入里面来。意外地,那是我不认识的男人。
“咦?乔治呢?”
白罗的男仆乔治,伺候他已经好多年了。
“回他故乡去了,因他父亲生病。大概不久会回来这里的,在这以前……”白罗向新的男仆微笑:“目前由这位卡狄斯照料我。”
卡狄斯礼貌地微笑。他是个表情笨拙、愚蠢的彪形大汉。
要步出房门时,发觉白罗正把那份手记放进刚才那个箱子里上锁。
我抱着混乱的头,回到对面的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