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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出现了一个十分意外的、今人目不忍睹的惨死场面。
在风光绚丽的富士山麓,日本著名的山中湖和洞口湖之间有个富士吉田市。市南郊忍野川河畔的土堤上白雪皑皑。电视连续剧“警视厅之夜”剧组来这里拍摄外景,正在拍摄一组远景镜头。摄影机咔咔转动。扮演赌博团伙头目的小山田玲子浓妆艳抹发警高盘身穿漂亮的和服正在表演。看得出她的神情有些紧张。随着一声猎枪轰响,小山田玲子大声惨叫倒卧土堤之上。顿时,殷红的鲜血溅洒在皑皑白雪之上。小山田玲子全身遍布猎枪弹丸,那漂亮的和服已是千疮百孔浸满血迹……
猎枪一声轰响本是戏中的情节,人们早就知道了。但是,见到小山田玲子血光崩现,听到那声绝命的惨叫,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一声不约而同的惊愕之后好久,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话来。
和小山田玲子配戏的儿玉次郎茫然而立呆若木鸡。是他勾动了扳机。那支猎枪已落在他脚前的雪地上了。
“别都愣着呀!我说,谁呀!谁去看看小山田小姐的情况!”
梅本导演惊魂未定,胡乱地喊了起来。他喊了两三遍,助理导演山本才乍着胆子向土堤走过去。刚到近前立刻就缩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对梅本导演说:
“不好了!断气儿啦!”
“什么?!马上去叫救护车!”
听到梅本的喊声,儿玉次郎惊醒过来了。他哇呀一声惊叫奔上土堤,抓住小山田玲子的手腕摸了一会儿,茫然地喊道:
“完啦,完啦!已经没有脉了!”
“胡说!用的是空弹,怎么能打死人呢?!快去请医生——”
梅本导演边跑边申斥,当他靠近小山田玲子立刻把“快请医生来的”的“来”字噎了回去。
这是我身临其境亲眼所见的真实场面。
已经连续播放了3年多的电视连续剧“警视厅之夜”颇受欢迎。我们剧组为了拍外景,特意开着大客车、卡车和发电车从东京由东名高速公路经御殿场跑到这富士吉田市南郊来了。
预计在这里用一天再加点夜班就能拍完。可是,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不得不中止拍摄,向当地警察署报案。10分钟后,富士吉田市警察署的警官风驰电掣般赶来了。
……
第二天早晨,我去拜访位于国营公路139号干线路旁的富士吉田市警察署。
“部长先生,您好!”
在警察署正门值班站岗的巡警向我郑重地举手敬礼问候。
“啊,你好。”
我轻轻向上扬了扬右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警察署。
其实,我并不是警察。当然更不是象那位门岗称呼的部长刑警。我只是一名演员。过去拍电影,如今拍电视,用现在流行的话说是名影视两栖演员而已。
那门岗大概是位电视连续剧“警视厅之夜”的热心观众,也许在他的头脑里把电视剧中的情景和生活现实混淆在一起了,一见面便把我误认为是真正的部长刑警了。
昨天夜里,我给东京新宿警察署的本田部长刑警挂了电话。向他介绍了这里发生的案件。他说要把我的情况向富士吉田市警察署通报。也许这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我要来访。
我站在“枪杀女演员小山田玲子案件特别侦察指挥部”的牌子前之时,不由得心潮起伏,充满惋惜与惆怅。小山田玲子的形象立刻浮现在眼前。
看上去,她是位相当不错的女人。模样俊俏,线条优美。待人友善,礼貌周到。她身上没有一丝名演员常有的矜持、冷漠、轻浮与傲慢。她又很会演戏。就凭这些,她被梅本导演选中参加这集“警视厅之夜”的拍摄。虽是客串,却当了女主角。
儿玉次郎也是客串演员。他扮演一伙赌徒的首领,小山田玲子饰另一帮赌棍的头目。剧情中有这两伙赌徒下赌注争地盘的场面。
我觉得小山田玲子和儿玉次郎之间肯定有些什么瓜葛。尽管不甚了解他们的内幕,也是听到过些传闻的。
记得两年多以前,有一次我去看望我女儿亚津子,她在新宿西口高层大厦的地下二层开了家“亚津子妇女服装店”。女儿把我迎进她的办公室没说上几句话,她就突然兴奋地说:
“爸爸!今天小山田玲子小姐来我店里订做骑马服啦!”
我对亚津子说的事不以为然,微笑着申斥道:
“已经是女老板了,说话还东一句西一句的。”
“爸——爸!别打岔,您猜她是跟谁一起来的?”亚津子撒娇地说。
亚津子从小被我宠坏了,事事都得依着她。这回自然得随她往下唠了。
“小山田跟谁一起来的?”
“我要您猜嘛!”
“是我认识的人?”
“当然啦!是您二十多年的老朋友……儿玉次郎先生哟!”
“儿玉?他早已有妻室儿女了。大概是偶然相遇一起进店里来的吧?”
“是偶然相遇?偶然相遇的女性能主动把自己住的旅馆的房间号挤眉弄眼地告诉一个男子吗?”
“这是真的吗?”
“本人亲耳听到了。还有,偶然相遇的男性能要求一个订做衣服的女人选用他喜欢的花色吗?”
“到了这种程度,那关系可就不一般喽!”
“这事也是我亲眼所见啊!就在本人的这家小店里。”
……
“啊哈!栗林部长,我预感到是您先生大驾光临的时候了。快情!请——。”
我刚一敲指挥部的房门,一位身着制服的胖警官便打开了房门,热情地迎接我。
这位警官胸前佩带的官衔章上的黄杠很宽,凭我的警察知识一眼便认出这是位警视。按照昨晚电话里本田介绍的情况,这位应该是星岛先生。
“我姓星岛,是这里的副署长。地方小城的警察署,人手不足,我还兼任刑事科长。实在没办法。”
这位一开腔便竹筒倒豆子。看来是位直爽干练的警官。
“在下是演员栗林贤二。请多关照。”
“久仰久仰!您先生的情况新宿署的本田部长已经详细介绍过了。”
“那一定是言过其实了。呃……星岛先生,看来咱们之间讲客套话是多余的了。还是马上言归正传吧,您意下如何?”
“好一个痛快的粟林先生!请,请。”
星岛招呼我坐下,又送上茶。我道过谢便说:
“我想贵署昨晚一定调查完案件的经过了。您认为儿玉次郎是犯人吗?”
“这是毫无疑问的!用猎枪打死了小山田玲子,儿玉次郎本人供认不讳。还有好多现场目击者可以作证嘛。”
“您说的都是事实。勾动枪机的确实是儿玉次郎。不过,我认为在猎枪里装填实弹的不是儿玉次郎。”
星岛科长听了我的话眼神一亮,笑着问道:
“有什么根据呢?”
“儿玉不懂得猎枪怎么使用!事实上,在开拍之前儿玉才跟我学会端枪的姿势,才知道怎么扣枪机。”
“当了二十多年演员还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
“他是个很胆小的人,用老百姓的话说是个迈步怕踩死蚂蚁、抬头怕树叶儿碰脑袋的家伙啊。当了二十多年横员的资历也害了他,他不好意思张嘴向梅本导演或山本助理导演请教猎枪的用法。只好偷偷地向老朋友我请教。他对我说:‘实在是难说出口啊,我今天是有生以来头一次摸猎枪呀……’您说他能会把拍戏用的空弹取出来换上装了枪砂的实弹吗?”
“不过,昨天儿玉和玲子可是狠狠地吵了一架啊。”
确有其事。那是昨天拍戏时发生的。
当时正在拍两个赌徒团伙为争夺势力范围而在一座寺院的正殿里说下了赌场。下注的一方是小山田玲子饰的阿银为头目的一伙,另一方的首领是儿玉次郎扮演的阿政。这是关系到首领和团伙成员的名声、地盘和金钱的重要赌注。要求演员把场面的气氛渲染得异常紧张。
儿玉次郎扮演的阿政一副十足的地痞无赖相。和服半穿半披,右臂裸露着,为的是露出化妆师在他右臂上假造的标志是地痞头子的文身图案。他把右手揣进左边衣襟里,偷偷摆弄着纸牌,把几张牌藏进叠成四折的布手帕里。
就在这时,坐在他对面手捏骰子一直目光炯炯地看着儿玉的小山田玲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那笑声令人发疹。接着她尖刻地嚷道:
“大家瞧哇!他出的这是什么戏呀?太没有水平了,哪点儿象个演员啊!”
小山田玲子的意外举动使在场的人们大吃一惊。她这几句话对从艺25年的儿玉次郎来说简直比骂他八辈祖宗都厉害。儿玉顿时被激怒了:
“什么?!你也太不象话了!我演25年戏了,你顶多才六七年,竟就这样无礼……”
玲子看着儿玉气得胀红了脸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她,不由得从鼻腔里发出几声怪笑,数落道:
“我小山田玲子在摄影机前是只站了六七年。不过,我已经有一顶影视明星的桂冠了,在这集电视剧里担任女主角!可是先生您呢?把您演过的角色都摆出来让大家听听,不全都是跑龙套的吗?!就您这么个角儿,还有脸跟我配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小山田玲子连珠炮般地斥责气得儿玉次郎面红耳赤全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小山田玲子还是滔滔不绝地贬斥。惹得梅本导演动了肝火才把她制止住。
……
“他俩吵完架之后又怎么样了?”星岛科长问我。
“可别提啦!两个人发誓决不同场拍戏,简直要不共戴天啦。这下可急坏了梅本导演。只好亲自出面又发动大家连哄带劝,好歹算是能继续拍戏了。可是,事到如今,请来的两位重要演员一个惨死,一个被捕。看来只得重新按排角色,从头再拍了。这集是不能按计划播出了。”
“栗林先生,请您说说出事那场戏的情况好吗?”
“剧情是,两伙赌徒在寺院的正殿里设赌定输赢争地盘。结果阿银得胜。失败的阿政挺而走险,埋伏在阿银回家必经之路的河堤下,要用猎枪打死她。猎枪里装的自然是没有枪砂的空弹,为的是拍下枪响时枪口里冒出的烟,有真实感。可是,不知怎么搞的,空枪里发出了实弹,扮演阿银的小山田玲子真地被打死了。惨不忍睹啊……”
“依我看有蓄意杀人的动机。儿玉次郎被小山田玲子当众羞辱大伤体面,他恼羞成怒行凶雪耻,这是合乎逻辑的。”
“我认为儿玉次郎一向谨小慎微生性懦弱,不是能行凶类型的人。他又有贤妻爱子,怎么能不顾后果呢?再说,他不会放枪,就在开拍时把猎枪交给他之前他连枪都未曾摸过,他都不知道怎么扣扳机,他怎么能会想到在拍戏时用猎枪杀人呢?”
“事实是,他在远处一枪就把小山田玲子打死了。枪法不错嘛。”
“您这是看了现场拍摄的镜头得出的认识。那是摄影机造成的效果。拍摄时摄影机、儿玉、小山田接近排在一条直线上,儿玉离摄影机近,在画面上的形象高大,小山田离机子远,拍到的影象就矮小。让您看上去象是两人的距离挺远似的。当时我正在现场,亲眼看到他俩的距离只有五六公尺,这么近的距离连小孩子也能打中的。再说猎枪子弹里装的是枪砂,打出去是散射的,一大片啊。”
“就算您说的都是事实,即使再加上如您所说的是别的什么人把枪里的空弹调换成实弹了,儿玉次郎也还是犯人啊。”
“您是说儿玉次郎没有希望获释了?”
“那当然,至少得算是个过失致死人命罪。如果能够查出有人故意调换了枪弹,儿玉也许会无罪释放。”
我还是不能一口咬定儿玉次郎清白无罪,因为小山田玲子是他勾动枪机打死的。这是确凿的事实。
“科长先生,我有一个请求,也许是无理的。能否允许我会见儿玉次郎?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了,我想和他商量一下请律师的事,顺便问一下他对家属有什么话要说。”
“可以可以!您栗林先生不是外人。在电视剧里您为我们警察塑造了光辉的形像,我把您看成是警视厅来的贵客。而且,侦破这件案子我还要依靠您的大力协助哩!本田部长在电话里说您是位本领非凡的业余侦探啊。”
……
5分钟后,我在审讯室里会见了儿玉次郎。当他被两名刑警带进时,无精打彩十分憔悴。我不禁心头一震。只过了一夜,儿玉次郎简直变成另一个人了。
“噢!人遭到意外地打击,一夜之间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我不由得想到,作为演员我又增加了生活积累。
“栗林先生,我究竟怎么了?!认为是我故意杀死玲子可是太冤枉啊,那是毫无道理的呀!”
儿玉说着呜咽起来了,眼泪象断线的珍珠漱漱而下。常言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位40多岁的汉子竟当着两个年轻刑警的面泪如雨下!他就是这么个懦弱的人。突然,他喊着向我扑过来。
“栗林先生,我是清白的呀!您可要救救我啊!”
两名刑警急忙上前抓住他,拉回凳子上。我立刻明白了,警察是怕我俩拥抱时传递什么东西。这是我多年扮演警察学得的常识。
我急忙劝慰几句止住了他的泪水。他还在抽抽噎噎,我便发问了:
“猎枪里的实弹是你装进去的吗?”
“笑话!我在什么地方能弄到实弹?您是说,我为了要杀死玲子从东京带来了实弹吗?”
“儿玉,你有狩猎许可证吗?”
“什么?!打猎还得有许可证?”
“没有狩猎许可证商店是不卖给猎枪子弹的啊。”
“噢——,这些规定我一点儿也不知道。说起来,玲子对这些事可在行。什么骑马打猎,驾汽车开飞机样样都会。有关的规定和手续她全明白。”
听了儿玉这几句话,我确信,他和小山田的关系绝非一般。
“最近,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您指的是什么?”
“别给我装傻了,老弟!你们之间的事用不着再隐瞒啦。你们若是一般关系,能张口就叫玲子,前不用姓后不加‘小姐’?快说实话,我是要帮助你的啊。”
儿玉次郎迟疑了一下,猛然抬起头说:
“请原谅,我不是想瞒您。我是怕对我更不利。”
“你们之间有什么事?”
“没有!至少在我这方面没有那种想法。玲子知道我有妻室儿女。我从来没有对她隐瞒。我们俩是理智的恋爱。”
“她没有要求你和太太离婚,跟她正式结婚吗?”
“这事玲子连一次也没有说过。”
“那么,是不是最近她又有别的男人了?”
“噢——,您是想说玲子有了新欢,不和我来往了,我感到绝望就杀死了她?这是根本没有的事!我曾不止一次地对她说过:‘我已经40多岁了,你才20几。如果你遇上了情投意合又年龄般配的男人,你想和他结婚,只要你说句话,我们随时可以分手。我绝不难为你……我若是争风吃醋,按理是要杀死她的新情人的,怎么会伤害玲子呢?”
“嗯,你讲得有道理。那么,拍赌场那组镜头时她为什么无故找茬奚落你?看她那架势对你是深恶痛绝的,那是为什么呢?”
“是啊,我也莫明其妙!为什么她突然气势汹汹地对我唇枪舌剑横加贬斥呢?……只是——”
“只是什么?想起什么情况了?”
“那倒谈不上。我是回忆起我们近来的关系。说出来,请别见笑。近来,她和我的关系有些冷淡。以前我们每周要幽会两次,多是她主动邀我。近来偶尔一周能会一次面,多半是没等我提出要去旅馆她便先说:‘今天的钱我付。’怅然分手。”
“那是为什么呢?”
“她总是说太疲劳要休息。不容我说话便匆匆离去。那样子象逃跑啊。”
“逃跑?为什么呢?还是有新的男性了吧?”
“不象。我一有空就往她家打电话,总是能找到她。”
“接电话的有男人吗?”
“从来没有过。她和母亲、妹妹一起生活。我俩总是到旅馆去亲热。”
“是不是她开始感到你们的暧昧关系对不起你府上的太太了?”
“也不能那么认为。上星期我们间隔10几天又住旅馆了。尽兴之后,她突然赤身裸体伏到我身上紧紧地抱住我,动情地说:‘次郎,我这辈子绝对不离开你!如果你提出要分手,我就杀了你。然后我自杀……这话她从前一次也没有说过。”
“啊呀,这话可是意味深长啊。到头来,她没有能杀死你,反倒是她自己被射杀了……”
2
儿玉次郎被带回拘留所,我从审讯室走出来。星岛科长正在等着我。
“印象如何,栗林部长先生?”
“从直觉上我感到认定儿玉次郎蓄意行凶没有什么根据。”
“我反对您的论点!你们方才的谈话我全部监听了。儿玉和小山田私通的事我还是刚了解到。他俩最近突然冷淡了,从玲子嘴里竟讲出‘你算什么演员’之类奚落挖苦的话,可见她们之间一定是产生了相当大的怨恨。”
关于这一点我尚无言可对。
“杀人的猎枪检验过了吧?”
“那是当然的事。是支美国造的莱蒙顿双筒猎枪,用的是SS型子弹。”
“我对于猎枪的知识了解得很少,请您谈一些好吗?”
“我们正牌警察有条件练习使用各种枪支,莱蒙顿猎枪如果装上SS型子弹能打得相当远哩,高飞的大雁都能打下来。在散射型猎弹中,SSG型最有劲儿,第二位的就是SS型。”
“枪上的指纹检验过了吧T”
“那是必定要检验的项目。”
“采到了谁和谁的指纹?”
“这个对您栗林先生可太不理想了。猎枪上只有儿玉一个人的指纹。”
“那就不对了!”我不由得大声说道:
“是怎么回事呢?”
“在我们剧组里,猎枪属于小道具。先由小道具员负责管理,从制片厂运到这里。在拍摄现场由小道剧员或助理导演交给儿玉次郎。”
“是那样的。审讯时,儿玉陈述说,在选定伏击阿银的土堤下,他从助理导演山本手里接过了猎枪。山本提醒他说:“枪里已经装好一枚空弹,别碰扳机,小心走火!”
星岛科长说到这里突然蹙起眉头对我说:“栗林部长先生,方才您曾说是您在土堤下教儿玉端枪的姿势和瞄准射击了。那么……”
“噢!您是说那个吧?怪我没有讲清楚,该死,该死!这几天我怕在雪地滑倒跌跤,特意柱了根手杖。当时我是用手杖代替猎枪教儿玉端枪的姿势和瞄准射击方法的啊,哈哈哈。”
“原来如此。您若是摸过猎枪,我们应该能从枪上采取到您的指纹的嘛。”
“那样,我也成嫌疑犯了。我没有摸过那支枪,当然采不到我的指纹。可是,上面只有儿玉一个人的指纹就奇怪了……”
“是有点奇怪。那支枪有好几个人摸过,怎么没有留下指纹呢?也许是戴手套了?昨天不算冷啊,天气预报说是摄氏零下2度。噢,咱们这里地处富士山北麓,一到傍晚气温便明显下降。昨晚还有不小的西北风……”
“对呀,还刮起了雪花哩,片子拍的效果好极啦。”
“人们感觉到的气温在零下五六度,都戴上了手套。所以在枪上没有留下指纹。我特意问过助理导演山本先生,据说他戴了手闷子。
“手闷子?”
“是一种手套啊。就是那种只有大拇指分开,其余四指连在一起的手套。我们这里叫手闷子。”
经星岛科长这么一说,我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晚山本助理导演瑟缩在寒风中的形象。他的手闷子磨破了,5个手指有4个指尖露在外面。寒风中,他拉长手闷子,把手指尖缩进去握着场记板。结果藏住了手指露出了手脖子。样子挺滑稽,我看得很真切,觉得很好笑。在通常情况下,那场记板是由他手下的人拿的。这回因为外景大轿车座位不足,演员一个也不能少,只好限制摄制工作人员的人数。结果,山本担负了好几个人的工作。
场记板小,5个手指都缩进手闷子里也能握住。要想握住一支双筒猎枪,5个手指不分瓣儿肯定不行。山本给儿玉送猎枪时知道枪里已经装了子弹,一定要紧紧握住,他就顾不得冻手,一定会露出手指来的,那样就能把指纹留在猎枪上。所以在猎枪上能同时采到山本和儿玉两个人的指纹才合乎逻辑。
那么,为什么只有儿玉一个人的指纹呢?我想肯定是在儿玉接过猎枪之后,有人乘隙把枪里的空弹换成了实弹,在擦自己的指纹的同时也把山本的指纹给擦掉了。
“小山田玲子的尸体现在什么地方?”
“在龙丘的市立医院,正在做司法解剖。是SS型狩猎散弹打死的,枪砂打进体内很深,数量又多,必须全部取出来。解剖医生可受苦了,几乎要做全尸解剖啊。”
“那么,不能很快取回尸体了?”
“当然,也许要到今天晚上才行。您有什么紧要的理由吗?”
“那倒谈不上。只是玲子小姐年迈的母亲和读书的妹妹从东京赶来了,希望尽快见到……”
“这种心情我完全理解。可是……我认为还是说服死者的亲属不看死者的遗容为好。”
“面部伤得严重吗?”
“是呀,面部中了七八粒枪砂。SS型猎弹劲儿大,打得深,要全部取出来之后的面容还能看吗?”
“那么,我们剧组怎么办呢?”
“无论怎么说这也是一起杀人案件。只好请大家暂时留在此地了。你们住在五湖旅馆,我已同那里的经理打过招呼了。大家可以尽情地眺望富士山的绚丽景色嘛。”
……
从富士吉田市警察署出来回到旅馆,我把星岛的话告诉了制片人江上先生。他听后倏地跳了起来,挥舞着胳膊嚷道:
“这简直是开玩笑!‘警视厅之夜’的存货只有两集了。这回来拍外景小山田小姐又意外暴死,戏拍不下去了。这富士吉田警察署不准我们离开此地,我们的‘警视厅之夜’怎么办?那不全泡汤了吗?!”
江上愤怒的喊着。梅本导演急忙上前劝慰:
“江上先生,请别发火。我们剧组出了杀人案件当地警察署过问无可指责。拍片进度受到影响也是没有办怯的事。为解燃眉之急,我今晚就是通霄达旦也要赶写出一集剧本!就以这富士山麓为外景地,角色由剩下的演员担任,明天就开拍,请您放宽心好啦!”
“说的倒轻巧!能那么容易吗?这不是那类通俗故事片,是悬念环生的‘警视厅之夜’呀,老兄!”
“这个我当然明白。我要写的本子里的追逐和逮捕犯人的场面在这富士山麓拍,其余的审讯和化验取证什么的回东京的摄影棚里去拍。”
“那么理想的故事情节,您能立即就编出来吗?”
“嗨!故事梗概我已经构思出来了。这是一个与上集故事不衔接的孤立案件。犯人在东京图财害命或者杀人之后,毁坏了死者面容,把尸体运到这富士山麓的山中湖或河口湖来沉尸灭迹。东京的刑事警察们跟踪追来,在白雪皑皑的富士山麓展开追逐拼搏。最后逮捕了凶犯。”
听了梅本胸有成竹地叙述,江上满脸的怒气和愁云消散开了。
“哎——,真有您的呀!我看您的构思还真行哩。”
“当然行啦!逮捕犯人之后,镜头一转,画面出现高耸的富士山,兰天白云阳光灿烂,预示美好的未来。”
“明白了。我也来帮忙,今晚咱们就关在屋子里埋头创作剧本吧。”
“对!咱俩连夜写剧本,让演员和职员充分休息,明天上午开拍!”
从江上跳起来吵嚷起我一直坐在沙发上默默地听着。这时,我站起来走到江上面前说:
“要大家充分休息恐怕做不到吧?今晚要把小山田玲子的尸体从市立医院接出来,大家要轮流守夜的啊。”
“噢,是要守夜,是要守夜。真糟糕!日程表一打乱,我的脑袋里也乱成一锅粥了。把小山田君的老母亲和小妹妹已经来到的事给忘到一边去啦。对不起,栗林先生,您和儿玉君是老朋友了,守夜的事就请您给安排和照应了,拜托啦!”
听了这话我不由得直盯盯地看着江上的脸说:
“江上先生您这话里有话呀,莫非您知道了小山田君和儿玉君之间的关系?”
“也是刚刚听说的,以前我还真不知道哩。”
“除了小山田君的亲属之外,文艺报刊的记者之流也来了不少人啊。”
“那是自然的。这里出了惊人的大新闻,他们怎能不来呢?一定会用‘小山田玲子在外景现场被枪杀’的醒目大标题大肆宣传的。”梅本导演说。
“这群记者肯定会要求会见制片人的,您不出面应酬怕是不行啊。”
“我哪里有功夫接待他们啊!我必须集中精力安排明天的拍摄工作。有了!就委托电视台的中村先生出面吧。他是电视台的外景负责人嘛!死者亲友代表嘛——,就是您栗林部长啦!请您照应中村先生,多给他提提词儿。请多辛苦吧,拜托了,拜托了!”
江上一边连连点头给我行礼,一边把我推出他的房间。
“那么,我就尽力而为了。”
形势所迫,我只好应承下来。
10分钟后,我和电视台的编导中村先生在旅馆的大厅里会见了记者团。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个意想不到的案件啊……”
中村编导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便默不启齿了。
“请问,儿玉枪击小山田君的动机是什么?”
一位青年男记者单刀直入地抢先发问。中村先生不知如何回答好,稍一迟疑,众记者一哄而起同时发问。我只好代替中村答记者问。
“诸位,诸位!请按顺序提问。我们一定一一作答。我先回答第一位先生的问题。关于儿玉枪击小山田君的动机吆……此地警察当局正在调查之中。”
“请问是积怨还是痴情呢?”
“当局的调查结论出来之前,我们不敢妄加评说。
“栗林先生!请不要用电视剧中搜查科长的腔调回答问题好吗?请就您了解的事实真相随便谈谈。”
一位记者笑嘻嘻地大声说。他的话引起大厅里一阵欢笑。
的确,我从内心里是想要小心谨慎地回答问题的。
“据我了解,儿玉君没有一定要杀死小山田君的理由。他也没有想要杀死她。这是实话。”
“然而,事实是已经杀死了吧?”
“事实已为众所周知,我不想否认。只是,儿玉君,象是确信枪中装的是空弹。”
“那么猎枪里怎么装上了实弹呢?在电视剧中有使用实弹拍摄的场合吗?”
“根据剧情需要也是有的。不过,这次的镜头如果用实弹可就不能拍了。”
“是谁把实弹装进枪里的呢?”
“如果弄清了这一点,我想小山田君被枪杀案件就侦察完结了。”
“据说在昨天的拍摄中小山田玲子和儿玉次郎吵了架,而且很凶,是吗?”
“不是吵架。是发生了艺术上的争论。如果和我配戏的演员说出的台词与我应该说的台词接不上茬儿,我就不能往下做戏了。我也要和他讨论一下的。这在拍戏时是常有的事。”
“您的意思是说,他们的争论不致于引出杀人的动机?”
“我想是那样的。儿玉君已过不惑之年,且有妻室儿女,怎么会见辱即学匹夫拔剑而舞呢?”
我故意避开了小山田玲子和儿玉次郎之间涉及肉体关系的情况。
“记者们的嗅觉灵敏得胜过警犬,那事早晚会被他们嗅出来的……嗨!车到山前必有路,到那时候再说吧。”我心里盘算着。
幸好,这时有位记者转移了话题。
“请问,出了大意外。‘警视厅之夜’的这一集怎么办?”
“感谢您的关心。我可以告诉大家,明天剧组将开始拍摄另外一个故事的外景。”
沉默了好久的中村编导这时找到了机会,抢先回答道。
“可是,你们的演员怎么办?小山田小姐死了,儿玉先生又被拘留了。您们想立即从东京调演员来吗?”
“不想那么做。时间不容人啊。坦白地说,明天要拍摄的剧本正在赶写之中。需要什么样的演员还定不下来。我想,这次来了好几位戏路宽的男演员,不管编出什么戏来,人手都够用了。配戏的女演员吆,就在此地临时物色吧。”
“您认为在这偏僻的地方能有够演员条件的女性吗?”
“不一定没有。大明星不都是大城市的名门望族出身。这是有据可查、广为人知的吧?田园之家也能出大明星!虽然我们是要请她当临时演员,我认为也许她天赋精湛的演技,在不久的将来可能成为影视界的大明星!”
接着中村编导列举出好多称得上明星的演员,滔酒不绝地说出她们的出生地、具体的从艺经历等等。记者们听得很有兴趣,不再提问只顾用心记录。这对于我来说可真是求之不得的。
这群记者今夜都住在这家旅馆里。他们要拍摄小山田玲子的老母亲和妹妹伏在盛殓玲子尸体的棺材上哭得死去活来的场面。
近年来,在电视新闻中时常播放意外死亡者家属悲痛欲绝的场面,还播放现场录音来渲染气氛。效果还真不错,大多能引起观众倏然泪下,甚至随着悲切呜咽。
我认为这种手法太平常,甚至是拙劣!你不播放痛哭的录音,只让看那场面的录像,观众就完全可以理解当事人亲属的悲痛心情。何必要引导观众也跟着落泪呢?
我们演员也必须注意,要用无声的形体动作和表情把所扮角色的内心世界展示给观众,引起他们的理解和共鸣。这是演员必须具备的演技。没有台词、不用旁白,观众就看不出你在演什么,那是最没有水平的演员!
3
这里的夜晚宁静而冷落,附近没有什么店铺,也没有饭馆。同来的青年伙伴们一定寂寞得难以忍受。
小山田玲子的尸体司法解剖完毕之后,旅馆经理不同意把尸体运进来。我们只好借用忍野村的文化馆进行简单的祭奠。到场的只有玲子的母亲、妹妹和剧组的人员。众记者蜂拥而至,例行拍照、录像之后便退潮般地撤回旅馆去了。
入夜,气温更低了。祭奠暴卒的同事,人人心绪凄楚,越发觉得寒气袭人。大家陆续悄悄地遛回旅馆去了。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忍耐着富士山麓的寒风陪伴着小山田氏母女守灵。
“栗林先生,实在感谢了!往下我们母女二人守夜就行了。您请回去休息吧。谢谢,谢谢。”
玲子的母亲诚心劝我休息,我顺势返回旅馆。一看表,已经过了夜10点钟。
回自己的房间之前,我走进制片人江上的房间。他正和梅本导演聚精会神地编写剧本。两人都缠着头巾,一个在脑门打结,一个把巾扣结在了脑后。
梅本导演见我进来,只用左手指了指沙发示意我坐下。右手在不停地写着。看着他俩忙碌的样子,我笑着问:
“进度如何呀,二位?”
“故事梗概编出来了。”梅本说。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江上抬起头来问我。
“富士吉田警察署还够意思,决定明天出车把尸体给运回东京去。”
“噢,好哇!在东京为小山田玲子小姐举行葬仪和告别仪式,咱们大家都要去参加啊。所以,无论如何明天上午一定要进入外景拍摄。”
“具体情节是怎样设计的呢?”
江上眉飞色舞地说:
“片子一开头,在屏幕上便映出字幕:电视连续剧《警视厅之夜》第1203集《死尸的叫声》。同时叠映出富士山麓的皑皑白雪中掩埋着肢解的尸体。突然间,尸体的一支手臂嗖地一声从雪中伸出来,对观众摆手打招呼……怎么样?有趣吧?”
“您编的是一出神话故事戏吗?”
“非也!犯人必然时刻牵挂着作案现场。开头的场景是为了描写罪犯的心理活动而设计的。成问题的是这出戏里还需要一名女演员。”
“是要演技超群的吗?”
“不,不,不。主要角色用剧组来的女演员。还缺一名配角。能扮演村姑的就行。”
“她的戏多吗?”
“不多。她只是从掩埋死尸的雪野经过,看到突然伸出一支手臂来,吓得一声惨叫没命地向村里的派出所跑去。只有这么一点戏,连一句台词都没有。”
“这点戏找一名年轻姑娘就行了。”
“当然要年轻漂亮的姑娘啦。用一个老太婆谁愿意看。明天咱们早起点到村里去转转。”
“是去搜罗临时演员吗?”
“嗯,可以那么说。”
我对他二人道过晚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觉得身上冷得要命,怎么也暖和不过来。我便进了洗澡间。一躺到浴盆里又感到腰背酸痛。我心想,今天没有干什么就累成这个样子,真是到岁数了。以前,我拍摄在齐腰深的大雪中追逐、打斗的戏,连拍3天也没有感到过象今天这么劳累啊。那已经是10几年前的事了。在大雪中和我配戏的是儿玉次郎。如今,他被关在富士吉田市的警察署里,儿玉一定也会觉得很冷吧?他也会腰背酸痛吗?他遭到这从天而降的横祸,今晚能睡着觉吗?
在浴盆中躺了好一阵子,我的身子暖和过来了。从洗澡间出来还觉得从肩到腰胀痛。我便给旅馆的帐房挂了电话。
“我想拜托您给请一位按摩师来。”
“大概需要过30分钟能到您的房间去,可以吧?”
“呃……要等那么长时间,真糟糕!请给我送威士忌来。”
“先生,早已为您准备好了。就在您房间的冰箱里。”
我放下电话,打开冰箱一看,里边有圆形的大瓶和中瓶的威士忌,还有冰块、矿泉水……
我取出一个中瓶威士忌,倒入杯里,对了点矿泉水。随手打开了电视机。
已经过了晚10点半钟,电视台正是成人节目时间,播映的全是所谓特别节目。正在报道纽约的社会阴暗面。这些节目也许对我们的“警视厅之夜”有参考价值,于是我喝着兑水威士忌看了起来。
屏幕上映现的画面是,一名在剧场前隐避监视的便衣警察突然被一个从剧场里出来的人用手枪打倒了。街上的行人见状尖叫一声,仅此而已。若是在东京出了这样的事一定会立刻聚集一大群看热闹和跟着起哄的人。纽约则不然,人们尖叫之后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照样走自己的路。纽约仔大概是对这类事司空见惯而不以为然了。与美国相比日本还算是个不错的国家了。
电视画面一转,映出一辆摩托车在公路上飞驰。一个金发女郎从背后紧紧搂住驾车青年,整个身子依偎上去,发狂般地亲吻驾车青年的耳廓和脖颈。青年发出钻心痛痒的怪叫,摩托车在公路上龙行蛇舞。不一会儿,摩托车下了公路,冲进一片树林。二人跳下车,不顾一切地拥抱在一起。稍顷,他们倒卧地上,两双朱唇始终紧紧地贴在一起……
接着播出了大麻聚会的场面。在大红地毯上坐卧着一群男女。懒散地靠在墙边的一个骨瘦如柴的青年点燃一支粉蓝烟草,猛吸几口。旁边的女郎夺过去吸一口,又被身旁的人抢去。一人一口轮流吸食着。烟草轮了几圈,人们冲动起来了,开始亲吻。接着脱衣服,个个赤身裸体,疯狂地结对……
现在播出的场面象是一个大学的实验室。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白人女学生手握试管象是在做什么试验。突然,一名黑人男学生从后面拦腰把她抱住,用力撕裂白大褂,露出赤裸裸的肉体。画面上没有直接了当地映出往下的场面。很明显,那女学生是被了。据说在,美国每30秒钟便发生一起案。那种事对美国人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了。
这一段时间是所谓的成人时间带,电视里播映的全是酒色、吸毒等淫秽的东西。政府为保护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已明令规定不准他们看这个时间的节目。但是,仍有相当多的青少年在偷偷地看。因为这套节目很有剌激性。
就连我这年近50岁的人,看着看着也感到相当兴奋,竟随着画面也冲动起来了。也许是威士忌麻醉了我的交感神经的缘故吧。
说起来,人类真可称得上是奇怪的动物。竟能在哀伤中寻求欢乐,从悲剧里得到喜剧的慰藉。我觉得人们的这种倾向似乎是很浓厚的哩。
置身所谓枪杀小山田玲子案件之中,我不由得神离荧屏,去想象小山田玲子和儿玉次郎的事。我想他俩在床上的事一定是玲子居主导地位,生性儒怯的儿玉肯定得被小山田占上风。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过后,进来一位身着白大衣的年轻女士。
“先生,我是来为您按摩的,请多关照。”
白衣女士微笑着对我深深一躬。待她抬起头来,我不由得心头一震。这女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含情脉脉,盯盯地看着我。瓜子儿脸白里透红,两个酒窝,体态匀称,线条鲜明,甚是可爱。不知怎地我竟下意识地想象到,她的肌肤一定和电视里那白人女学生一样洁白细嫩。
我脱下睡衣,只穿一个裤权俯卧在床上。她开始给我按摩。她的手法很熟练,从肩及背,自侧至中、由轻到重,循序渐进。
“先生,您是《警视厅之夜》里的部长刑警吧?”
“是啊。您也看了?”
“我最喜欢《警视厅之夜》。我大部分时间是在这家旅馆里工作。给客人按摩时都误不了我看‘警视厅之夜’。先生您可真伟大。”
“哪里话。我只是在戏里扮演了部长刑警,没啥了不起的,更谈不上什么伟大了。”
“在我看来您是伟大的。我真崇拜您。时常梦想着能见到您……象您这超群的大明星,能决定参加拍戏的演员吧?”
“那是导演和制片人的权利啊,我可管不着。”
“您腰部以上的肌肉很紧张啊。”
“是因为今夜天气太冷了。”
“呃,您去为小山田玲子小姐守夜了吗?”
“您也了解小山田君?”
“当然啦,不过只是从电视上了解的。我最喜欢象她那样的性情泼辣的女性……先生,我给您做点美事行吗?”
“您说要给我做美事?”
“是的。请您坐起来。”
我爬起来盘腿坐下。女按摩师上了床,在我身后仰面躺下了。她的两手搭在我的肩上。
“请把腰抬起一些,靠在我支起的膝盖上。请往后仰身。”
我照她的话做了。这女按摩师两手用力把我的身子往后扳。我腰靠在她的膝盖上,被她弄得四肢伸开肚皮鼓鼓,活象只被翻过来的乌龟。
“感觉怎么样?舒服吧?”
“嗯,很好。”
其实,我感到我的脊梁骨在嘎嘎做响。
突然间,女按摩师出我意料地分开两腿。我实实在在地仰倒在她的身上了。她的两条大腿挟着我。
“感到舒服吧?我再给您做一遍。”
我轻轻点头。我再一次仰倒在她支起的膝盖上。这时,我期待着她快点猛然分开两腿。当我再次仰倒在她身上被她两腿挟住之时,我清晰地感觉到我的肩膀正落在她那鼓胀的两座小山之上,她两手用力晃动我的双肩。我感觉到两座小山在滚动。
我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多亏我上了几岁年纪,不然,我一定会立即翻过身去。
“过了一会儿,按摩师推开我坐起来,气喘吁吁地看着我,眼神中流露出责怪的神情。没好气儿地说:
“请仰面躺下!”
“这回要做什么?”
“出租房间!”她瞪了我一眼,狡黯地笑了。
我顺从地仰面躺下。不解地看着她胀红的面颊。心想:
“什么叫出租房间呢?”
按摩师从床上站起来,背对我脸骑到我的胸上。她的两手从我两肋慢慢向腹部揉去。又把两手插向我的背后,用力地按摩我脊梁骨上的穴位。接着,她站直两腿,俯下身,去按摩我的两腿内侧。
听说,男子的勃起神经大多集中在腰推至尾慨骨,两腿上也有好几个穴位。
我脊梁上的诸穴先受了剌激,接着,大腿内侧又被揉着,我感觉到阵阵冲动,正在充血。
而且,我偶一睁眼,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按摩师的裙子里面竟然什么也没穿!
是威士忌的作用?是神经受到了刺激?也许是受到电视节目刺激的余兴又起,我不由自主地向按摩师的裙子里……
“哈哈!我觉着您也是个能有邪劲的人嘛!”
多年来,我在旅途之中从来没有过如此轻佻的事。对于第一次见面的女性从来没有这么短时间就“赤诚相见”的。这位年轻漂亮的女按摩师巧妙地点燃了我的欲火,并抢占了“有利地形”,看来她是有目的有计划的行动。
莫非这个女人是以此为业的?
她稍稍喘息之后说:
“明白吗?这就叫‘出租房间’!”
“呃……我这个怎么能称为房间呢?”
“是我的小屋租给您住了!嘻嘻,您真会装傻!”
“我说,明天你们需要一名女演员吧?能不能用我呢?”
“那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到您这里来之前,我给一位杂志社的人按摩时,听他说的。”
“那就是你的目的?”
“也可以那么说。我不是为了钱。我是羡慕您这位大明星,早就梦想着有这一天。嘻嘻,不许您笑话我!”
她双手捧住我的脸,认真地说。
“怎么会呢?!我也是早就思念着您哪。”
“胡说!您刚刚认识我,就骗我!说正经的,我想请您这位大明星给美言几句,我要在电视剧里显露一下身手。”
噢,原来她是要和我搞这么一笔交易!
……
“你要给我讲什么事?”
“在到这家旅馆来之前,我到及川先生那里去了一趟。”
“你说的是哪位及川先生?”
“噢,您不认识他。他是市立医院的外科医生。小山田君的尸体是他解剖的。他在执刀过程中感到疲劳,请我去按摩手腕、手掌和手指。我给他按摩时突然想到他的手是解剖死尸的,顿时感到全身发疹,直恶心。”
“你是直接从及川先生处来旅馆的?”
“是呀,您是第三位了。不过,我可不是卖身的女人。我是甲府按摩学校毕业生,有行医执照。别的客人想碰我一下都难,只有您是个特例。”
“你想要对我说的事——”
我要告诉您,玲子小姐得癌症了。
“她得癌了?”
“是的。是肝癌。已经从肝脏扩散到十二指肠和胃啦。”
“是肝癌……”
“所以及川先生笑着说:‘何必急急忙忙杀死她呢?她只有5个月的寿命了。至多再活6个月。’”
“这话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亲手解剖的及川医生说的话还能错吗?”
大概又过了五六分钟,按摩师只从我的钱包里拿了规定的按摩费走了。她临出房间之前又叮咛我:
“拜托您了,一定要让我在电视剧里露一面啊。”
“包在我身上了。请放心吧。”
……
我从床上下来,往东京家里挂了电话。
“喂——,是爸爸呀?……我看到电视新闻了。小山田玲子小姐太不幸了。”我女儿亚津子声音颤抖地说。
“是啊,太意外了……我有点事要问你,小山田君是你店里的老主顾吧?”
“是呀。我的店给她做过好多衣服啊。”
“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式样的吗?”
“您问有没有与大多数演员不同的式样啊?……有的,有的!她在我这里订做过骑马服,高尔夫运动装,还有狩猎旅行装哩!”
“狩猎旅行装?”
“就是那种去非洲探险和进深山捕猎猛兽的人们穿的套装啊,去年相当流行呀!爸爸,您没有注意到吗?”
“我只顾拍《警视厅之夜》了……好了,我就想问这点事……”
我切断和女儿亚津子的电话,立刻又要了新宿警察署的电话。大约过了15分钟,我和本田部长刑警通了电话。
4
第二天上午开始拍昨夜梅本和江上熬了一个通宵赶写出来的本子。戏里的农村姑娘要在当地物色临时演员,经我推荐,决定请昨夜的女按摩师扮演。
“栗林先生,您和她有什么瓜葛吧?”梅本导演狡黠地笑着说。
我急忙摇头道:
“梅本先生居心不良啊,哈哈。我和她是按摩师和客人的关系。而且只是昨夜按摩一次,仅此而已。我见她容貌俊俏、体态匀称,口齿伶俐,不带方言乡音,很适合当演员。我想您一定能选中的。便推荐了她。”
当然,在我的内心深处完全是为了报答她昨夜的恩惠。
我的戏安排在接近中午时排摄,我便呆在五湖旅馆等候上戏。虽说是等候,我却一点儿也闲不着。要和星岛科长联系,尽快弄到往东京运送小山田玲子灵枢的车辆,把灵枢送走。还要照顾小山田玲子的老母亲和妹妹。照理,这些事应派专人干。可是,剧组来的人手少,我就全部包揽了。
我把这些事料理停当之后半个来小时,接到了东京新宿警察署本田部长刑警打来的电话。
“您给我调查了吗?”
“查清了。小山田玲子小姐有狩猎许可证。她还是城南飞碟射击俱乐部的正式会员。据俱乐部办公室的负责人说。玲子小姐去俱乐部进行飞碟射击时经常使用双筒猎枪,打SS型子弹。”
“谢谢您啦!第一件事搞清楚了。我昨夜说的另一件事调查了吗?”
“那件事也证实了。在大东医大抗癌疫苗申请者卡片上记载有小山田玲子的名字。她经常就诊的医院是本乡区立医院。那里的肿瘤科主任说,大约三个多月以前,小山田玲子小姐前去就诊,经过半个多月的检查诊断为肝癌。医生劝她入院治疗。她说她拍戏的日程太满,不能马上住院就医。”
“如果当时就入院……”
“肝癌除了手术切除之外,目前还没有太有效的办法。而且,还是要以早期发现为先决条件,但那是相当困难的。早期患者自身多半不大注意,待到感到胀痛,发现贫血之时,病情已经严重,多半不能进行手术了。3个月后,小山田玲子小姐又去医院检查时,癌瘤已从十二指肠扩散到胃里了。完全不能进行手术了。”
“病情发展到这种程度死亡率一定很高吧?”
“谈不上什么死亡率高低了!她至多五、六个月就得离开这个世界了。肝癌晚期患者非常疼痛,如果注射抗癌疫苗疼痛会减轻。但是,要根治保命是办不到的。”
“小山田玲子小姐知道这些情况吗?”
“象是知道啊。她到区立去时对医生说:‘我感到象是得肝癌,请给查一下。如果是的话,给我注射抗癌疫苗。’医生答应了她的要求,给她办了转入大东医大就诊的手续。”
“明白了。结果是儿玉次郎在富士山下帮助了她。”
……
我斟酌了时间,驱车直奔富士山麓的外景现场。
到了现场,我第一件事就是悄悄观察在场人员的手。演员和工作人员个个都戴着手套或手闷子。
助理导演山本戴着磨破了指尖的手闷子,把手指缩进去握着场记板。女按摩师如愿以偿扮演了村姑。她伏在我的腹上气喘吁吁“倒行逆施,欲火蓬勃”的神色毫无痕迹了。她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她身着细碎白道花纹布衣,穿着农村妇女的扎腿式劳动裤,用毛巾包着头,足履雪地草鞋,用背夹子背负着干柴。显得越发天真稚气。她一见到我,两颊扉红,稍一迟疑,便向我靠了过来了。
“站在摄影机前,您的心情如何呀?”
“我太高兴啦!真好玩。谢谢您的推荐。”
“说不定您能一跃成为大明星哩!那时您就会不理睬我这样的人啦。”
“哟哟!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啊?您是我的大恩人,我每天晚上都要去为您做分腿按摩哩。”
女按摩师满面春风,用挑逗的眼神盯盯地看着我。看得出她对昨夜和今天都遂心所欲十分欢欣。她在暗示我,今晚她还要来“倒行逆施”。
这个女子太稚气,竟敢在大庭广众面前秋波流慧,大声谈论“分腿按摩”!这可太危险了。她面对的都是文艺圈里的人,对男女之间的事是能一眼入木明察秋毫的。而且,今天又有一些杂志社的记者来现场采访,被他们看出些许蛛丝蚂迹,字里行间带上一笔还了得?!我想,在众人面前,还是与她保持一定距离为好。于是应酬道:
“您的医术超群,实在感谢。”
我微微点头为礼,急忙转身奔向制片人江上身边。
“运送小山田玲子小姐灵枢的车子已经开往东京。现在应该驰过御殿场,正在东名高速公路上奔驰。”
“您辛苦了。实在对不起,事事都劳动您栗林先生大驾了。”
这时,梅本导演走过来说:
“栗林先生,对不起呀!我临时决定把您那场戏省略不拍了。”
“那,那……我是为了什么到这富士山麓来的呢?”
“请别生气啊,部长先生。临时改动剧本是常有的事嘛。”
“那么,您的意思是,剧中在雪地里发现被肢解的尸体,警察不来调查了?”
“是的。方才我决定把剧情改为由当地警察把碎尸收殓,送往东京警察本部。我觉得这里太冷,大家挺遭罪,都想快点收场,所以才——”
“不,我认为在这寒冷的雪野拍戏妙趣横生啊。”
“得了吧。现在东京可以说是金风送爽,而这富士山麓却是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谁愿意在这儿多呆?”
梅本导演戴着毛线手套的双手拍得啪啪响,又在膝盖上急促地搓蹭着,在驱寒取暖。
“谁没有带手套来?我这里有,借给他!”
我冲着众人高喊。可是没有一个人应声。大家从东京出发时都准备手套了。
“我有点情况想请问二位。”
我面对江上和梅本,山本助理导演正站在梅本身后。
“什么事?”梅本问我。
“请回忆一下前天晚上的情形。剧中拿着猎枪的阿政伏在积雪的河堤下面。按剧情,阿银撑着伞向这边走过来,是吧?”
“是的呀。阿政要狙击阿银,但是一枪打偏了。阿银收起伞当武器打阿政……剧情是这样的嘛!”
“我要问的是,扮演阿政的儿玉次郎有没有离开过他伏身的地方?”
“噢——,说起来……”江上看着梅本的脸说:
“在开拍之前,咱俩碰头的时候,儿玉君走过来了。”
“啊,来过来过。他走近我说:‘是您喊我吗?叫我过来?’我说:‘我没有喊你呀。’他立刻惊疑地说:‘玲子对我说,导演喊你去。怎么您又说没有喊我?……’儿玉君嘟哝着走回河堤去了。”
“原来如此,明白了!”
送我来现场的出租汽车司机好奇地在看拍摄,没有立即往回开。我正好又坐他的车返回去,奔往富士吉田市。
我走近警察署的大门,两旁依然站着两名巡警,今天这2人一见我来,十分欣喜满脸堆笑地往里让我。但是,没有对我立正敬礼问“部长先生好”。
我径直去拜访星岛科长。
“果然不出所料!杀死小山田玲子小姐的真正犯人不是儿玉次郎啊。”
“怎么回事?听口气,您找到了杀死小山田玲子小姐的真凶了?”
“我已经查明了。怎么,科长先生还没有搞清楚吗?”
星岛科长憨笑着摇头说:“我的判断没有变,还和昨天一样。犯人是儿玉次郎。”
“解剖证明书您看过了吧?”
“看过了。从小山田玲子小姐身上取出67粒SS型猎弹的铁砂。其中也有打进心脏的。SS型猎弹是打大雁用的。用它也能打死黑熊。”
“记忆中存留的只是这些吗?”
“还是请您直接了当地说吧,老兄!不要故弄玄虚了。”
“解剖医生是及川先生吧?”
“是的。他是医学博士,外科主任。”
“在他写的解剖证明书上写有玲子小姐患肝癌已到晚期大面积扩散吧?”
“有啊。已从肝转移到十二指肠,扩散到胃里了。”
“上面没有写该人还有多长寿命吗?”
“关于这一点没有写。她的寿命长也好,短也好,反正已经是一具死尸了。她今后还有多长寿命已经不应成为问题了。”星岛狡黠地看着我说。
“哪里话,那可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哟。玲子小姐的寿命至多还有五六个月!”
“只有五六个月?那样她还能正常拍戏吗?”
“玲子小姐在大东医大接受抗癌疫苗注射了。注射之后就不会感到肝区疼痛了。她作为著名女演员是要终生从事影视艺术的,她打算在有生之日多拍些戏留在世上。为了减少剌激争取时日,她忍痛回避和儿玉次郎的肉体关系……”
“用枪把她打死,那可是极端残忍的事啊。”
“请注意,小山田玲子小姐不是被儿玉次郎打死的。而是她请儿玉次郎把她打死的。她已经考虑好了最后的细节。”
“请他打死自己?!”
“换句话说,这是玲子小姐的一种自杀方式。她是对亲手杀死自己感到恐惧,于是想到要借用自己热恋的儿玉次郎之手。”
星岛课长平静地看着我的脸说:
“您先生这是在进行大胆的推理啊。”
“非也。这不仅是推理,而且也是事实。”
“您说这是事实。有充足的证据吗?”
“当然有。第一,玲子小姐加入了飞碟射击俱乐部。”
“飞碟射击俱乐部?就是用猎枪打抛向天空的瓷碟子那套玩意儿吧?”
“那可不是瓷碟子哟。是把沥青熬化了,往里搅拌粘土,模压成碟形的啊。玲子小姐对飞碟射击相当热心,经常到俱乐部去训练。她还订做了狩猎服哩。”
“那又怎么样呢?”
“玲子小姐在飞碟俱乐部经常出用的是SS型子弹。因为她有狩猎许可证。随时可以到专卖商店去买的。这个情况是新宿署的本田部长给我调查来的。”
“嗯,往下呢?”
“玲子小姐自知没有多少时日了。就想到要在这次拍外景时主动死去。她大概是认为仰卧天下闻名的富士山麓,血溅雪野命归黄泉是适得其所吧。”
“那么,应该说是玲子小姐从东京把SS型子弹带到这里来的了?”
“正是。”
“还有,是怎样用SS型猎弹替换了猎枪里的空弹呢?这一点您搞清楚了吗?”
“这一点完全可以推断出来。已经查明,猎枪是山本助理导演交给儿玉次郎的。山本回到摄影机旁之后,玲子小姐对儿玉君说:‘导演喊您去一下。’儿玉立即放下枪,离开河堤向导演走过去了。就在这时,玲子小姐把枪里的空弹换成实弹了。我认为能熟练使用猎枪的玲子小姐干这点事是毫无问题的。”
“没有确凿的证据,单凭想象推理可不行啊。”
“我已经找到了人证。请您去找梅本先生核实,问他:‘开拍之前您喊过儿玉君到您跟前来没有?儿玉主动离开河堤到您身边都说了些什么?’我还有一个人证,就是制片人江上先生。他看到儿玉放下枪走到梅本跟前去了。”
“可是,玲子究竟调换子弹没有?还需要进一步证实吧?”
“可以证实的。前天傍晚外景地忍野川河畔西风卷雪,相当寒冷啊。”
“也就是零下2度嘛!不过,风倒是不小。”
“风大自然冷,大家都戴了手套。今天我在外景地又特意观察了人们的手。”
“都戴了手套吗?”
“人人都戴了。都是从东京出发时带来的。可是,前天傍晚还有一个人没有戴手套。”
“那个人是谁?”
“小山田玲子!在戏里她身穿和服打着一把漂亮的小伞,戴手套的话就不伦不类了。而且,戏里的情节是她被狙击但未打中,她立即收拢伞,倒过来握住抡起来去打阿政。她起初是带了手套的。遭到导演的申斥,才摘下手套丢到一边去了。怎样?明白了吧?”
“不,还是想听您详细说说。”
“好吧,我从头简要地说说。前天傍晚开拍之前,山本戴着露出手指的手闷子提着猎枪走到儿玉跟前递给他,那时猎枪上一定会有山本的指纹。接着玲子把儿玉支开,调换了枪弹,她是没戴手套的。玲子怕在枪上留下自己的指纹,擦拭了猎枪。结果,把她自己的指纹连同山本的一起擦掉了。所以,在猎枪上取下来的只是儿玉一个人的指纹。”
“这么说来,您的推理在道理上是讲得通的。是小山田玲子想要自杀,自己又下不了手,于是就借儿玉次郎之手。对吧。”
“我是那么推定的。除此之外,解释不通啊。世就是说,小山田玲子是所谓富士山麓杀人案件的主谋。是血溅富士山麓协奏曲的编曲与独奏者啊。”
“您先生的想象力真丰富,死了人还有协奏曲,请问是一首怎样的协奏曲呢?”
“是溅血协奏曲吧。第一乐章是热恋。玲子和儿玉恋爱充满浪漫与欢乐。第二乐章是晴天霹雳。玲子,患了肝癌。这一章阴云缭绕,充满悲怆的气氛。第三乐章题为解脱之路。剧组来富士山麓拍外景,玲子把众人看成是为她送行的,送她走上解脱苦难之路。这一乐章描述的场面博大,情节细腻婉转。第四乐章的标题是送葬礼炮。曲调激越流畅,如离弦之箭百步穿杨一举中的。猎枪一声轰响,全曲嘠然而止。富士山麓留下娓娓余音,令人回味。纵观全曲,小山田玲子为所欲为,随心所欲!最后还把协奏者儿玉次郎株连为杀人犯。”
“既要自杀何必要制造出个杀人犯呢?”
“她是想要儿玉为她殉情啊。玲子把全部热情整个身心乃至生命都扑到儿玉身上了。她是真诚而狂烈的。当她得知自己的生命只有五六个月了,她想要儿玉跟她一起死。又觉得儿玉不大可能答应,因为他已有妻室儿女。平时又说过随时可以跟玲子分手。所以她把这个念头藏在心里,未曾与儿玉说起。冥思苦想设计出最后的步骤。苦心编排演奏出送葬礼炮一章。”
在我解说的过程中,星岛科长不住地点头,看来,他对我的推理是赞同的。
“可悲呀!揣度玲子炽烈爱恋儿玉的心情,她实在可怜啊。”
“那么,儿玉次郎还是要判个业务上过失伤害致死人命罪吗?”
星岛科长笑着摇摇头说:
“栗林先生,您说得太婉转了。我要立即释放儿玉次郎先生。”
“那可正是我的愿望啊!我在五湖旅馆等着。待儿玉回来,我要把小山田玲子的心思详细地告诉他。”
“他会恼怒的吧?”
“是恼怒还是悲伤?是怜悯还是痛苦?那就任协奏者自己去思索吧!说心里话,我的心情是悲伤的……不管怎么说,请您尽快释放儿玉次郎吧。”
“那是当然的。不过,栗林先生,对于您的推断,我们已经取得了充足的证据。前天夜里,我们在案件现场进行了详细的调查。首先在儿玉次郎伏卧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单腿跪地的痕迹,从脚印证实是小山田玲子的。那是她偷换枪弹时留下的。我们在河岸边的雪地上找到了一颗猎枪空弹。那上面有小山田玲子小姐的指纹。我们连夜把那空弹连同猎枪和打死小山田玲子的那枚子弹的弹壳送到东京警视厅。用日本独创的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刑事检验手段证明了,那颗空弹是小山田玲子从那支猎枪里取出来抛向河岸的。那枚实弹也是她装进枪里的。尽管她是用和服衣襟垫着用两个手指捏住子弹装进去的,弹壳上没有留下指纹,警视厅的最新方法还是给检验出来了。昨天早晨,我们给东京送去了小山田玲子穿的和服和完整的脑组织。我们说小山田君的尸体司法解剖要进行一整天,那是烟幕弹。其实我们是在与东京协同进行刑事检验……”
听了星岛的话,我吃了一惊。
“刑事检验技术的发展真快啊!”
“据警视厅说,他们用最新方法检验死者的脑组织能检查出死者临终前的思维活动。东京刚传来的分析结果是:‘儿玉,我先走一步,你随后就来吧!’”
“这……这太玄乎了吧?”
“是有点玄乎,令人难以置信。不过与您的推理倒是十分吻合的。”
“看来,我是靠逻辑推理侦察。您们是用科学手段破案。”
“两者结合起来,就能做到‘天网不漏,不捕好人’喽”。
走出富士吉田市警察署的大门,驻足远望,富士山头升起浓厚的黑云,正在漫延扩展。我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是遗憾,梅本导演设想的要拍摄赤富士奇景的愿望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