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个家伙,我打心眼里就讨厌他。
我也不晓得到底为什么。
反正就是很讨厌他,讨厌到了极点,只要一看到他,我就觉得很碍眼。单单看到他那副嘴脸,我就会有种想呕吐的感觉,百试百灵。
山尾和柴川同属某部门,但不同课。偌大的办公室,共有三个课的职员在一起办公。各课之间,又以屏风隔开。山尾和柴川之间,就刚好有个屏风挡着,两人背对背各自忙自个儿的。但尽管如此,仍然会不时地听到对方讲电话的声音。
山尾甚至连听到柴川的声音都会觉得厌烦。倒不是因为柴川的声音有什么特殊。但是,只要一听到柴川黏黏含混的笑声,山尾都会不自禁的感到好笑。
他们的不和,纯粹只是个人感觉的问题罢了。所承办的业务各不相同,在工作方面,从来就没什么瓜葛。也说不上是彼此敌对的竞争者。在工作方面的表现,两人也是半斤八两不分上下,平平而已。看来都不是能出人头地的那种料。山尾本人,倒是颇安于现状,甘之如馅。而柴川也是抱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理,过一天算一天。
山尾和柴川两人相似之点颇多,例如,同一个时期进入这家公司,同样是三十岁的年纪,两个人仍然都是光棍一个……或许,就正是因为这些相似之处,才让山尾感到不快吧?
山尾多多少少有点了解,那就是,在同一个公司里,不需要有两个相似的职员,其中的一个,根本就是多余的。
山尾倒不认为自己是多余的那一个。而且,除了年龄相同和同是未婚两点外,其实两人倒也不是那么的类似。
山尾自认并不是不解风情、没有幽默感的人。身材比柴川高大,酒量也好过柴川。
山尾前思后想,左右盘算了老半天,还是只得到一个结论——柴川真是个可憎的家伙。
不过,柴川对于山尾的反感似乎毫不在意,在员工餐厅相遇时,“山老哥,最近手气如何?还不坏吧?”柴川仍是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亲热地打招呼。
即使如此,山尾仍然觉得柴川很无趣。山尾自己虽然也偶尔打打小牌,可从来没跟柴川那伙人打过。也因此,觉得柴川的客套话非常虚伪矫情。至于”山老哥”的称呼,更是一听到就浑身不对劲。
搞什么鬼,老是叫我“山老哥?”
同事们一般都是叫我“山尾兄”,就算是上司,好歹也会称我一声”山尾先生”。至于较要好的同事彼此之间,那当然是连称谓都免了。
尽管有人用“柴老哥”来称呼柴川,山尾本人倒是一定用“柴川兄”来称呼他。如果遇到不适合用“柴川兄”来称呼的场合之时,山尾也会尽可能将和谓给省赂掉的。
可是为什么那家伙还是一个劲儿地叫他“山老哥”?“老样子,不好不坏。”
山尾没好气地答道,也没好脸色给人家看。
(柴川这家伙怎么老不死掉呢?)
山尾邪恶地想着。
2
在回家的地下铁上,很意外地遇到了北原典子。山尾的上班时间较晚,所以下班时间也比较晚。典子却恰好相反,因此,两个人虽然回家的路线大致相同,却鲜少碰到一块。
“山尾兄——”
典子先发现了对方,于是出声打招呼。典子虽然已经芳龄二十二了,但由于个子娇小,看起来倒像是未成年的女孩。山尾一向是将她当作自己的妹妹那般来照顾的。那不只是由于有同乡之谊的典子双亲曾经关照过之故,山尾本身对典子也有相当的好感。如果公司举办个选美大会,那典子定可稳居前三名。不过6对山尾而言,典子不啻是”镜中月、水中花”可望而不可及;即使如此,山尾认为自己是愿意替典子做很多事的。
“今天回来的好早啊!”
“有时总也该让我准时下班吧!”
“能遇到你真好,正巧有件事想请教你。你有没有空,我仍到新宿喝杯咖啡好吗?”
“喔,也好。”
由于山尾尚是单身,所以通常这时候的他,都在公寓附近一家叫“一品料理”的小餐馆,胡乱吃些面就将晚餐给打发过去的。吃完面就点杯咖啡,一会儿看看电视,一会儿看看周刊、杂志。要不,就到弹子房消磨时间。
“与其喝咖啡,倒不如干脆去吃饭好了。这阵子很少有机会能跟你好好聊聊。那么,就由我作东,好好请你吃一顿喽!”
“好呀!”
“吃些什么好呢?你喜欢吃鳗鱼饭还是天妇罗呢?”
典子想了一想,决定吃鳗鱼饭。
在新宿下车后,两人就走进了附近的一家鳗鱼屋。
山尾阔绰地点了最上等的鳗鱼,顺便也要了啤酒。
“告诉我,婚事有没有点眉目了?”
山尾边往典子的杯子倒酒边问道。已经很久没有这般面对面的一起用餐了。山尾注意到典子出落的益发标致了。
“挺令人难以启齿的!”
“为什么?”
“为什么……”
典子失神似地喃喃说道。
“这不像是你了!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吗?好!先喝一杯再说。”
山尾一口气于了一杯。接着又将酒杯盛满。
典子几杯啤酒的酒量是有的,可是今天到目前为止却是滴酒未沾。
“山尾兄,你听了一定会生气的。”
“我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我是一定不会生气的。再说,令尊令堂一再关照我要好好照顾你。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兄长吧。”
“我从小就没有兄弟,一直是把山尾兄当成哥哥来看待的。”
“这么说来,你心中的事大可对我说啦!”
“山尾兄,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柴川的为人?”
“柴川?”山尾脱口反问道。
“对山尾来说,这是个仅闻其名,就挥身不对劲的名字。前阵子。柴川在公司举办的员工排球比赛时,曾犯下了可笑的失误。那阵子,柴川的失误,成了公司同事茶余饭后的谈笑话题。而即使在那时,山尾仍是绝口不提柴川这人。而今天典子却对他提起这人,不仅如此,语气之中似乎还满亲热的,不禁教他有些讶异,有些愤怒。
“你果然生气了。”
“没有,我没生气。你说柴川怎么了?”
“你若不高兴,我就不说了。”
“我没不高兴阿!”
山尾冷静答道。山雨欲来的气氛使山尾感觉到,最糟糕的事要登场了。
鳗鱼饭送上来了,山尾却连打开饭盒的欲望都没有。
“你不吃吗?”
“等会儿再吃。”
“你先开动呀。你不吃,我也吃不下去了。”
“喔!”
山尾打开餐盒盖,开始动起筷子来。
果然好味道,是他最喜欢的蒲烧。
可是,心事重重的山尾却仍然没有食欲。
典子却像是狠狠地饿过一阵似的运筷如飞,连啤酒也喝了半杯。
山尾无可奈何地开始动起筷子了。为了让谈话能持续下去,只好这么勉为其难委屈一下自己了。
“我或许会跟柴川先生结婚。”
“这又是为什么?”
山尾停下筷子。
“他已向我求过婚了,很诚恳的样子。我没办法拒绝。”
“别人一提你就答应了。你真是个意志薄弱、不擅拒绝的女人!”
“——”
典子无言。为了逃避这句问话,典子又开始动起筷子。
“我可不是在说笑,这可是关系到你一生的终身大事啊!如果你选来选去还是选中柴川的话,那我看你就快要倒霉了。你是怎么搞的会挑中那个可憎的家伙?我抵死反对。既小气却又爱慕虚荣,十足是个娘儿们。工作表现是一塌糊涂,一点前途也没有。整天迷迷糊糊的过日子,哪儿有便宜占就往哪边站。这种一无是处的人渣,我就搞不清楚你是看上他哪一点?你好好的再考虑考虑!”
“你不说话我又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没办法啊!我是身不由己的!”
“哼!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告诉我,我再替你想办法。你是不是被他骗了?”
“他请我喝鸡尾酒,我想鸡尾酒该不会有什么关系,没想到却出了问题。我喝得人事不知,烂醉如泥。是他叫计程车送我回去的;第二天,才一睁开眼,却发现他就躺在我身边。我吓了一跳,就又晕了过去。”
“柴川只是单单和你睡在一起吗?除此……”
“被单上有些湿湿的。”
“为什么会湿湿的?还记得吗?”
“当初恍恍惚惚的好像他正对我没规没矩的。事后,我也只有哭哭啼啼的了。”
“这不是强xx是什么!”
“你说的虽然没错,可是,我一个女孩子家怎么打得过他?他说他要将那天晚上的事抖出来,我没理他。没想到,他第二天晚上又来了,我虽然奋力抵抗,可是又怎么敌得过他?事后,他又要求我嫁给他,我心一横,干脆答应他了。”
“不行,你可千万不能这般死心眼!事情还不到绝望的地步。听我说,你跟那小子结婚,铁定没好日子过。”
“可是,那样做不是比较好吗?柴川先生好像也不怎么喜欢山尾兄。所以今天的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那家伙,说过他讨厌我吗?”
“他连看到你都不愿意呢!大概你们八字不合,天生就是冤家吧。如果让他知道我们今天的事,不仅会破坏我跟他的婚事,那个人一发起疯来,搞不好连我们两个人他都会杀了。”
“我才不怕那家伙哩!我倒要看看是谁杀了谁。不过,我倒是很担心你,不晓得那小子到底会对你做些什么事。”
“我就是害怕这件事啊!我虽然不愿意嫁给他,但是又无法拒绝。”
“稍安勿躁嘛!用不着这么急着下决定。”
典子忧心仲仲地放下筷子。山尾却因此事激起他好胜斗争的心理,而胃口大开了。
3
山尾和典子一道走出鳗鱼屋。
谈论仍未结束。
两人走进只有老板和酒保服务的纯男性酒吧。山尾一向是在酒吧的长柜台前白斟自酌的。这一次为了避免谈话被酒保给打断,点了自己喝惯的双份威士忌,以及代典子点的柠檬苏打水之后,将典子带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前坐下。
很快地,酒意上涌的山尾又开始气愤填膺,勃然大怒起来了。
“不管如何,我总是站在你这边。不论是什么事,我一定费忙到底。所以,事情虽然很难启齿,你还是得跟我说清楚些。先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喝下柴川给你喝的鸡尾酒的?”
“上礼拜五的事。排球队的队长稻木先生将升调大坂的事,不知道山尾兄你有没有听说?”
“喔!稻木倒是个好人。听说他这次升调到大坂,磨练个两年之后,就会调到总公司当课长了,不是吗?”
“那天,大伙儿就在有乐铤的快餐馆为稻木先生举办欢送会。九点解散之后,第二回合改在齿谷的一家快餐店。柴川先生似乎与店主人相识,拿了杯奇怪的鸡尾酒给我。喝过之后,我露人事不知醉得一场糊涂了。只记得是柴川先生叫了计程车送我团家。再接下去的事,我就都没有记忆了。”
“完全没有印象吗?”
“也不是完全没有印象,只是,只是……那种事,怎么教人说得出口!”
“现在哪是怕羞的时候!拜托!快说!”
“我……”
典子语不成句。羞得低下头去,紧咬着双唇。
“山尾大口大口地猛灌威士忌。
“好吧,索性都跟山尾兄你说了。以前,我曾经梦到过我被人侵犯,所以那时,我还以为我是在做梦。原来,这都是有预兆的。虽然有些痛,我却仍然以为我是在做梦。却怎么样也张不开眼睛。”
“醒来之后,就发现柴川躺在你身边?”
“实在令人难以相信阿!”
“继续说下去吧!”
“他接着又对我……”
“然后呢?”
“求求你,山尾兄。其余的你自己猜吧。往后,我前脚才到家,他后脚就跟着来了。”
典子此时已是泪如雨下了。
“喔。”
山尾沉吟了一下。愤怒和嫉妒已使他昏了头。再接下去的情节,还有什么好需要想像的?再说,多想也只有多造成自己的不满罢了。
“很抱歉,对你说这些无聊的话。还得请山尾兄你帮我出主意。我真是过意不去。”
“说哪儿的话!我很高兴你这么信任我。你告诉我,他知不知道你已经决定答应他的求婚了?”
“如果拒绝的话,他一定会杀了我再自杀的。他说他以前就很喜欢我。”
“你到底觉得他怎么样?”
“我恨死他了。总觉得他这人很龌龊。在路上遇见了,我都尽量装作没看到。”
“你最好不要再去打排球。”
“那没什么关系啊!练球时,男子队跟女子队是分开练的。只有比赛时才会碰在一块。”
“那家伙神经那么迟钝也能打排球啊?我看他是在找机会接近你。”
“都是我自己不好!”
“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是这家伙太下流了。如果他不是这人心怀鬼胎,设计来站污你,而是规规矩矩,光明正大地向你求婚,岂不是较好。”
山尾说完话后,才猛然发觉,这岂不是自己的心声?由于自知不行,怕被拒绝,山尾从来不敢在典子面前稍露爱慕之意。此时此刻,不正是向她表达爱慕之情的大好机会?
如果现在向她求爱的话,那岂不是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利用对方有求于己的时候,来威胁对方施舍一份爱给自己?
“你跟他的婚事,今天是第一次跟第三者提起吗?”
“当然啊!我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朋友了。”
“柴川那家伙呢?”
“他也认为该先暂时保密。等我父母亲同意之后,再跟公司的同事们宣布。”
“如果令尊令堂反对呢?”
“那还是得跟他结婚,只有跟家里断绝关系这一条路可走。我无论如何是逃不出他手掌心的。”
“你完全被他控制了嘛!”
“一切都是命。今天晚上,我还得去柴川那儿。”
“为什么?”
“他的命令啊!他打电话要我到屋顶阳台上和他会面,还给了我一张到他家的路线图。”
典子拿出一张便条纸。是有公司名称的便条纸,上面的字写得歪七扭八的。不过,运用了红、黑、蓝三种圆珠笔才完成的手绘地图,倒是把路线交代得很清楚。
“这么说来,柴川现在正在等你喽?”
“我迟到的话,他又要大吼大叫暴跳如雷了。”
“你安心等好消息吧!这地图就交给我。”
“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最好什么事都不要知道。”
“那不行。山尾兄你这一去,一定会跟柴川先生吵起来的。更何况,他早已知道山尾兄你和我是同乡,他一定会猜到今天的事。”
“你反对我去找他?”
“是的。”
“那家伙似乎不怎么喜欢我,我更是看他不顺眼。如果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可不答应。万一我跟柴川有什么冲突的话,那也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你用不着对这些事情负责。”
“可是,我好担心——”
“反正明天你就知道结果了嘛!今天晚上的事,我们两个都得把它忘掉。下次见到你时,希望是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的你,而不是今天这样哭丧、颓废的心。”
山尾说着说着,就将便条折好放进口袋里去。
4
和柴川结婚,对典子来说,是极大的不幸。而这不幸,对我来说,更是天大的噩耗。而这件不幸,已经使典子和我站到同一阵线了。如果能帮典子把柴川这家伙干掉,说不定还能促成我和典子的好事呢。
柴川这家伙,真是卑鄙无耻的下流东西。
我再也忍耐不住了。
山尾的胸口隐隐作痛。到今天连典子的手都没握过,而柴川
那家伙竞敢对她做出这种事来。他一定是把典子剥得浑身一丝不挂,任他摆布,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山尾每一念及此,就不禁忽忽如狂。想不去想它,却又由不得自己,偏偏老是想到那些事。
难怪今天中午在员工餐厅遇到柴川那家伙时,他是一副得意洋洋乐不可支的贼模样。原来他是想到晚上又可以强迫典子和他干那种胡天黑地的调调儿。
我山尾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世界上,有容许人们做的事,也有不容许人们做的事。柴川那家伙的胡作非为,如果诉诸法律的话,无疑的,是强xx的罪名。利用典子女性的天生弱点来达到求婚的目的,天下焉有是理!
柴川所住的公寓从新宿算起,是第五站。
穿过车站前的商店街之后,是条黑漆漆的路,沿着这条路走没多久,就看到一幢破破烂烂的两层楼公寓。一楼的第三室。灯是亮着的。
山尾一点都不犹豫。不过,倒是有些紧张。能察觉到自身的紧张,那表示他还算镇静。
柴川大概是怕典子等得不耐烦,入口的大门竟然没有上锁!
山尾不敲门,直驱而入。
整个室内只有一处窄小的厨房,和一间只有六席榻榻米大的房间。“抱歉,打扰你了。”
山尾突然发话,并且把鞋子脱了。“你想干什么?”
柴川无疑大惊失色了。上身穿着直条纹的睡衣,下身却穿着横条纹的睡裤。棉被枕头都堆在室内的一角。
“瞧你这副德性!”
“你说什么德性来着?”
“你这副德性,不正是洋洋自得,正等着女人来跟你幽会的德性吗?”
“女人?”
“不是吗?”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是要睡觉了,你这不受欢迎的恶客人,快给我滚!”
“还不到睡觉时间吧?”
“我高兴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这是我的自由。”
“把女孩子灌醉,强迫她跟你睡觉,这也是你的自由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柴川脸色大变。他总算搞懂了对方的来意。两人僵持片刻后,柴川突然转身伸手去拿早已准备好的凶器,却同时也把后背卖给了对方。
山尾没放过这稍纵即逝的大好机会。
山尾轻轻松松地就将刀从柴川的背后拔出来。
要是没死又醒过来,那岂不糟糕。山尾心一横,索性又在颈上补了一刀。
5
柴川的尸体在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时,被前来收款的人发现了。
山尾却是到晚间新闻时,才得知后来的事。
没有人知道柴川和典子之间的瓜葛。
山尾和柴川向来就不怎么有来往,工作方面也没什么接触。没有人会怀疑到他和这件命案有关。
不曾在现场留下任何指纹,那张地图也早已化成了灰烬。
山尾对自己的作案手法相当有自信。所杀的人也是罪有应得,没有丝毫的罪恶感。此时的山尾反倒觉得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在没有任何流言传开之时,典子却来了电话:
“看过新闻报导了吗?”
“看过了。”
“满不在乎的嘛!”
“要在乎什么呀?我什么事都没干呀!”
“是吗?”
“是啊!今天天气真是好。”
“我们能不能碰个面?我有话想跟你说。”
“不行啦!现在正在风头上,还是不要碰面的好。你单凭常识判断也该知道。”
“山尾兄你不了解的。”
“又是什么事?”
“电话里不便多谈。我们还是约个地方再说好了。”
“今天是不行了。明天又是休假,还是不要碰面的好。等找到妥当的机会再说好了。”
“山尾兄你不了解。事实上,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山尾兄你很讨厌,我也很讨厌的人。”
“到底是谁啊?”
“见面再说嘛。不方便在住处附近碰面,那么就干脆到新宿去好了。”
典子将预定碰面的咖啡馆名称告诉山尾。
由于对方急着要见面,山尾开始不安起来,怕难以拒绝她的再度要求。
到底她要说些什么。山尾左思右想,还是找不出她所指的那个人。
走进咖啡馆,典子早已到了。
“多谢山尾兄你仗义相助,使我有再获重生的感觉。昨天我并没有将事情跟你讲得很清楚……”
“你不是说还有一个人吗?”
“是的,就是外贸部长森下先生。”
“他不是你的顶头上司吗?”
确实是个惹人厌的家伙。平日就喜欢作威作福,老爱臭骂手下的职员,山尾就曾在他手下办事过,因为受不了他的器张气焰,还曾几度起意要辞职。
后来公司局部人事改组,山尾不再是他的手下,慢慢的也就把这事给淡忘了。
“这件衣服、这个戒指,还有那个皮包,都是森下先生买给我的。真抱歉,感觉好像在欺骗你一样。”
“这么说来,你昨天所说的都是骗我的了?”
“不是骗你。只是,保留了一些事实没跟你说。柴川先生有次偶然看见我和森下先生一起从旅馆走出来。就以此要挟我,要我陪他睡觉。至于婚事,也是他单方面强迫我答应的。”
“那他用这件事来威胁森下,要他拿钱出来消灾就好。为什么这笔好生意他不做,却偏偏要跟你结婚呢?”
“这我也不晓得阿!他也没跟森下先生提过这件事。”
“你不是说你讨厌森下吗?”
“岂止讨厌,简直讨厌死了。用鸡尾酒灌醉我的,其实是森下先生。他跟柴川先生两个简直是一对兄弟,两个人都有些疯狂。森下先生还跟我说,如果我跟他分手的话,那他家庭也不要了。工作也不干了。”
“那么你还是要跟他分手?”
“再下去会被他杀了呀!他可是个有些变态的人。今天晚上他大概还会在旅馆等我。”
旅馆看起来确是第一流的旅馆,并不是那种专供露水鸳鸯解决需要的场所。
典子跟森下少说也有二十岁以上的差距。不过,年龄上的差异并不是问题所在。那个脑满肠肥、大肚便便的家伙,竟然为了典子,愿意抛弃他的家庭、社会地位、名誉和虚荣。
到此地步,山尾再也难以抽身了。如果在此时罢手不干,那么,杀柴川的举动不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好吧!我知道了。你安心地回家去吧!一切都看我的。”
山尾问清楚了森下下榻的旅馆房问号码。
一OO八室。
柴川无疑是个下流东西,森下说不定比他还下流。不仅将手下的女职员灌醉之后,强暴了她,而且还要她当他的情妇。
我绝不饶他。
山尾已迷失了自己。或许是为了救自己深爱着的典子的缘故吧。如果不救典子,山尾本身也就没救了。
搭上计程车直奔目标所在的旅馆。
在大厅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搭电梯往十楼而去。
森下比柴川年纪大得多,身体也虚弱得多。山尾对此行充满了信心。非常冷静地敲了一OO八室的门。
6
一切正如事先计划的一样。
森下已确确实实断了气。
出了旅馆的山尾决定不与典子直接碰面,改用公共电话联络。
典子已到家了。
“完事了。你以后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谢谢你,山尾兄。再怎么说谢也无法表达我内心的感激。你真是帮了我好大的忙。”“先免了,见了面,你再亲自跟我说好了。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做了些我原本就该为你做的事罢了。”
“可是,还有一个人呢!”
“还有一个人!?”
山尾不禁暗暗有气。她莫非是在说笑?不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稻木先生,排球队的队长,也是你昨天曾经称赞过的那个人。”
“喔!”
山尾记得自己曾夸过此人。这个人不是下礼拜就要调职到大饭去吗?
“你也讨厌稻木?”
“不是的,实际上,稻木先生也感激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什么意思?”
“我们两个就要结婚了哟!既然他要调到大坂,因此我打辞掉工作跟他一起去大坂。就在那边举行结婚典礼。当然一定会送上一份请柬给山尾兄你的。山尾兄你会来吧?他说无论如何一定要请山尾兄也来参加。”
“稻木在你那儿吗?”
“是啊!要不要我叫他来听电话?”
“……”
山尾是全然的恍惚了。
完全没有察觉到话筒已自他手中滑落到地上。
山尾就这么目瞪口呆地一动也不动。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