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事件的开端由一个男人,喘着气急忙跑进涩谷区M扳的警察派出所开始,这男人像快要死掉的鱼那样,双唇“巴、巴”地开着:
“死了!死了!”
仿佛像是梦呓般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
派出所的警官眼看这男人的举动,已嗅出案件发生的味道。
“死了吗?是谁?是你太太……或者……”
男人依然痛楚地喊着,断断续续地说。
“你的太太,死掉了吗?”
“是,是。”
“在哪里呢?现场是在……”
“在公寓。”
“目前的情况,是怎么样?”
“她是怪怪的……怪怪的样子啊!”
警官不耐烦地询问公寓的地址,接着立即和总局联络,然后就和这男人赶到上知町的一幢公寓去。这是早上发生的事情,正确地说是一月十七日上午大约十点钟的事情。
这公寓是两幢接连的二层楼建筑物,到二楼是走旁边装设的铁制楼梯上去的。
命案发生在二楼的房间,报案者的姓名叫久口功,而死者叫做香井光江。
进入大门后,左边是厕所和洗澡间,正面有一坪大的厨房,最里边八叠榻榻米大的是寝室兼起居间,而被害者躺在那张双人床上。
毋需再看缠捆在死者头上的尼龙丝袜,从苍白的脸上一看就知道是被勒杀绞死,这明显是他杀了。
不过最令警官惊讶的是死者的服装。
平常的尸首有时是全裸暴露,或者穿着令人想入非非的睡衣。不过当天上午被勒绞尸体的确是与众不同,十分意外,光江是穿着男性的西装,纯粹以男装的打扮断气的;这是后来赶到命案现场的鉴识课员予以检查衣类等,判明了如此奇特的事实。
香井光江里头穿着男用内裤,脚上穿着男用长袜,下身穿西裤,上半身穿着衬衫并套件西装上衣,没有结领带。
在床尾摆放着海绵制成的模仿某种形状玩具之异物,同时还套着黑色的保险套。
此时,鉴识课员们互相点着头。大家心照不宣地领略到,这一定是同性恋之间常常采用的形式。
死因是由于勒绞而窒息。推测死亡的时间是在一月十六日下午六点到八点之间,这也是由解剖的结果证明的。
向派出所报案的丈夫久口功是位计程车司机,其薪俸领取是按收入额多少再分利的。他们目前所居住的高级公寓是租来的。
久口功所供的证词是:
“星期日正好轮值到我的排班,所以整天都在外头开车,到晚上九点才换班下来,返回家里看到大门的锁是开着,本想臭骂一顿。进到房间来瞥见有男人躺着,后来开灯仔细一看,想不到这男人模样的死者竞然是自己的太太香井光江……”
“还有,这公寓的两扇板门都关了起来,房间内黑漆漆的……”久口功对办案警官的质问一一回答。
“我对于我的妻子是个女同性恋者之事并不知情,况且从来没有从她那儿听到过那种话;我对太太的朋友也不太清楚!”
于是警方在涩谷警局设立了搜查本部,邀请警务处搜查第一课员参加命案搜查会议,安倍政男刑警是由涩谷警局派出列席人员之一,因为他到过现场会同勘查。
搜查会议上断定凶手可能由于怨恨或者痴情的行为,还将查明香井光江的从前经历,同时该日同一时刻是否有访问公寓的客人,做为命案重点进行调查等等。
丈夫久口功也曾受到嫌疑,向计程车公司查证的结果,他于下午六时到八时之间载客人往横滨方面行车,这是强有力的不在现场证明。
久口功驾驶的是装有无线电遥控的计程车,他载客到羽田机场是受到蒲田客人的叫车,此后久口功司机是接到总公司的指示进行工作。
有了这个不在现场证明,所以丈夫的嫌疑是完全解除了。同时警方又向附近邻居打听,结果发现这对夫妻之间相处得很不错,且为人随和,从结婚才三年的事实来推测,应该不会是丈夫行凶的。
安倍刑警的任务是负责调查香井光江的前历。
香井光江的身材是属于袖珍瘦削型,据说这类型的女人,偶尔也会有性欲强烈冲动到异常程度。
不过丈夫久口功说:
“通常对她要求做爱三次,至少有两次被拒绝。”
调查户籍资料,根据向涩谷区公所提出的结婚申报书上,写明妻子香井光江是在歧阜县出生的。
光江和久口功两人在新宿的餐厅里认识后,马上就同居,在两年前辞去餐厅职务同时迁入户籍内。
安倍刑警的工作是到新宿的青鼓餐厅,分别向曾经跟香井光江同事过的人打听,从有关于她的风评交往等开始着手。
和她较亲近的服务生,几乎都已辞职了。有的是结婚,有的是跳槽到其他店里去,剩下来的只有两个人。
于是安倍刑警就问那两人。
“到青鼓餐厅之前,光江小姐在哪里呢?她有没有告诉你俩?”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并摇摇头。
“光江这个人,不太喜欢谈起往事。”
从事于接待客人的职业女性,大都喜爱保有自己的隐私,或者身世、过去的职业等,也许是因为家世、出身或家庭情况不好的缘故?不然就是自我防卫的本能使其这样做。
安倍刑警仍然对两人缠住不放地追问。
“她……到底怎么说才好呢……有没有奇怪的嗜好?”
“什么奇怪的嗜好?”
“喔……就像其他男性喜爱女性那样的……”
“那不就是同性恋吗?”
年纪大的服务生向红着脸的安倍刑警直言地问。
“是的,就是那种。”
两人又脸对脸看着。
“不管是什么,是否可请你想一想!”
他歪斜着头,两人忍不住噗嗤爆笑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呢?”
安倍刑警板起脸孔看看两人。
“啊!对不起,因为光江姊会是同性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年纪大的否定地说。
“真的吗?”
“是真的。”
两人面对面脸又笑了一阵子。刑警从两人的笑声中察觉到似乎有什么隐情。
“是不是有什么隐瞒着我。也许这些会成为破案的重要关键,所以请你们跟我合作!”
安倍刑警有些哀求。
但两个人又恢复到不甚和悦的表情,只悄声反复说“什么都没”。
安倍回到搜查本部时,由歧阜警局送来的有关香井光江的资料也同时到达。
其中内容是:光江是贫农人家的长女,初中毕业就到宫本的纺织工厂工作,那是公元一九五五年的事。
三年后对同事说不想做女工,而辞职了。
到新宿的青鼓餐厅服务,是一九六一年的秋天,此间有三年空的时光。
“喔,这三年的空白时光,应该追踪调查去,也许会追查出同性恋的对象来也说不定……”
安倍刑警看着这些资料,心中燃烧起职业性的火焰。
三天后,安倍刑警和警务处的乐口刑警一起由东京车站搭乘特快车。
三年间这不算的谜样短空白,要想填满它可惜却没有任何的线索,所以决定从被害者香井光江曾经工作过的宫本的纺织工厂,去寻找追踪搜查的方向。
“去看看宫本工厂内员工住宿的宿舍,或许她感染上同性恋的性癖是在那个时候也说不定……”
乐口刑警坐在对面的座位这样说。
年轻经验少的安倍政男,对于同性恋到底是什么,根本无法想像。
“乐口先生,大多数的男性和女性为什么会对同性恋有兴趣呢?”他提出问题。
乐口刑警家有五个子女,又从基层警员干起,的确不适调配担任处理杀人案件,不如搜查一课员那般地慈祥容颜了。
“为什么呢?”
“乐口老刑警说出曾在新宿发生过的男服务生酒吧杀人案的情形。
据说当时酒吧经营者是演艺人员出身的男人,把征雇来的男孩子都当做他的禁脔,同时暗地里又把他们偷偷地介绍给男顾客,让他们搞来捻去的。
有位客人爱上了新进的男服务生,后来获悉两人同时畸恋上经营者,因嫉妒而对新进的男服务生动以私刑,然后赶出酒吧,男服务生心头怀恨偷偷潜入店里去偷钱,被经营者撞见。一时大为吃惊用凶器挥舞乱砍,据说受害者在被刺杀之前说:
“哦!你还是回来了……”
如此狂奔般地紧紧抱住凶犯。
“这是从凶犯口中直接听到的……像那样变态的人们嫉妒怨恨的情形,才真正厉害又好恐怖,与客人争风吃醋胡乱畸恋,虽然被动了私刑而以为重回怀抱欢喜高兴的被害者,一般人是怎么想也想不通的。”
乐口刑警微笑地说。
“那么同性恋是做什么的呢?”
“总是在人家面前做些不能说出来的事。”
“一些男同性恋者在外表上可以稍微看出来,不过至于女同性恋者就……”
安倍政男搔搔头表示不解,老刑警于是改变严肃的表情。
“关于那种事,我就不知道呀!”
乐口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到达歧阜是大约下午一点钟左右。
两人一下车就到县警察局去,做了简单的联络,然后直赴宫本工厂。
此地区有大小数百家纺织工厂拥挤林立,可以说是全日本纺织产业的重镇。
其中宫本纺织工厂虽是私人企业,但是可列为超级的大工厂。
二人立刻和人事科长见面招呼,就到附近的女性宿舍去。接着与最老资格的舍监面会,问起被害者香井光江的一切事情。
“喔,光江,就是那个白白瘦瘦的女孩子吗?”
舍监也仅有这模模糊糊的印象而已。
这一幢宿舍可容纳约二百名的女性员工生活起居,而且据说每年两次重新分配房间床位,因此每一个人的容貌、姓名当然无法一一记清楚。
另外据说在市区内还有四处可容纳大约三干名的女性公寓宿舍。
“非常冒昧地请问你……”
乐口刑警畏惧地开了口。
“是什么事呢?”
舍监是个约莫六十岁的战后未亡人,似乎是老实保守的女性。
“喔……女性同事之间在团体群居生活中,聊天闲谈或玩耍……不然就是同性恋了……听说还相当流行呢!这里就是这个样子哪!”
“那……的确是有点……”
“死去的光江小姐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
“那我倒不知道……不过大约在一九五五年时,发生过女孩子殉情自杀的事件……但是光江小姐我就不知道的了。”
“喔!殉情自杀是……”
乐口刑警眼睛张得大大的。
“有个名叫田部冬子的女孩……她是个非常可爱的人,不过后来冬子掉落到月台下,被火车活活辗毙。”
“哦,这样吗?”
“还有,那同宿舍里有位名叫伊藤芳美的……比她大了四、五岁的芳美利用请假的日子,服用安眠药悄悄地自杀了。”
“哦!有没有留下遗书?”
“好像有。”芳美把冬子的照片和亵衣都放在自己的胸罩里
两人很耐心仔细地调查,判断出发生事件的当时,香井光江仍留在宿舍,可惜其他方面就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线索了。
本来想对傍晚返回宿舍的老资格女性员工,探听询问关于香井光江的事情,但是和光江同室的女孩子都已辞职结婚,或者迁离他去再另外找工作。
勉强记下那些有姓名地址的,回到市内的旅社。两人或许觉得命案的进展毫无突破,在用餐时心情低落显得无精打采,这情形就连服务生也觉得奇怪。
“两个大男人这样的在一起毫无情趣,不如到柳户濑去看看吧!”如此地自我消遣开开玩笑,原来歧阜最有名的柳户獭是花街闹区,说有多好玩就有多好玩!
第二天,两人匆匆忙忙分头去寻找和被害者香井光江同室的几名女性。
安倍刑警首先去访问的,是位叫做河合信子的已婚女性。河合信子的家,住在面对木曾川的叫做尾西街道那里。信子正逗弄着孩子,急忙出来。
“哎呀!怎么?光江小姐被杀死吗?”一听到此事她遽变为吃惊可怕的表情。
就坐在大门口的门槛,安倍照例质问道:
“你和光江小姐互相交往的程度是怎么样?”
乃是以柔和亲切的口吻试探着。
此刻河合信子却爽朗地笑着。
“我们同在一所初中,所以经常在一起,同时还去名古屋买东西、看电影,返回德山时就买一样的礼物,就是那般快乐地来往呵!”
信子沉湎在回忆里说着。德山是位在揖斐河上游的小乡村的名称,德山正是香井光江和河合信子的出生故乡。
“可称得上最亲密知己的朋友吗?”
“我想可以那么说。”
“光江小姐为什么要离开工厂呢?”
一碰到问题的核心,河合信子就显出困惑的表情,一时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安倍刑警仍然反复地做同样的质问。
“不回答不行吗?”
“是,不行的,最好回答。”
“两年前,就在工厂工作的有个叫做德田晴美的女孩,德田小姐向工厂辞职后转到东京的餐厅工作!”
“哦!”
“有一天,德田小姐到宿舍来玩,不屑地说在纺织工厂工作辛苦薪水又低,不如到东京去工作,况且工作是如何地轻松赚钱又多。”
“被害者……不,是对光江小姐说的吗?”
“是啊!当时光江小姐似乎有意思要去的样子,不久之后就辞职了。”
“那么她辞掉工作直接的动机是……”
“是有个奇怪的女性。”
“咦,你说奇怪是……”
河合信子的脖子涨红起来。
“喔……是个S的。”
安倍刑警一听到着实万分紧张。
这时好像真正找到正在找寻东西的心情。
(千万不能焦急……)
他自言自语地说,静静地等待对方的话。
“难道你不知道吗?那是女学生们常常说的S了……”
“哇!知道了,那又如何呢?”
“那个怪孩子,每晚都偷偷摸进光江的地方去,不但做出卑鄙的抚慰动作,而且嘴巴还唠叨个不停……”
“那个奇怪女性的名字是?”
“她叫做月见弓枝。”
后来安倍刑警把月见弓枝的地址和姓名等都书写在记事薄上,他想这真是一条有力的重要线索。
“光江小姐是月见弓枝的情人吗?”
“哎呀!我不晓得!但是她的性格总是太过执拗,怪怪的。所以才讨厌工厂的生活,她还口口声声说会受到欺侮呵!”
“哦!是吗?”
安倍刑警对这一天的收获觉得甚为满意。
由于形成同性恋的蛛丝马迹,及赴东京时去投靠的人物之姓名都一一查到的缘故,令他十分振奋。
于是安倍刑警离开了河合家再返回旅社摊开地图,打算去找居住在桑名市的月见弓枝。
据说月见弓枝在光江来东京之后,不久也离开了工厂到名古屋的酒吧工作,似乎没有听到结婚的消息,她比光江大七岁,所以算起来今年应该三十二岁了!
这个时候,安倍呆呆地想着,她那度过三十年漫长岁月,经历沧桑的面孔,总觉得忍不住想早日见到她。
……安倍刑警为了寻找月见弓枝的行踪,整整花费了两天的工夫。
她的户籍依旧留在桑名市,但是所租住的公寓却不断更换。
最后终于找到在名古屋市内的公寓,在那儿安倍刑警又听到意外的消息。
公寓的管理员毫不介意地说:
“啊!弓技小姐两年前就搬到东京去了。”
“哇!搬到东京。”
这时,他的心抨抨乱跳。
(凶手是月见弓枝!)
他不禁在心里大叫起来。
自己的直觉感应这认为她是凶手呢?或者是这两天,对于月见弓枝这女人的调查结果所致;脑海里的印象虽然模糊不清,却有时又由碎碎片片呈现出月见弓枝身影印象来的那种矛盾交织原因吗?
两天来四处奔走的结果,这月见弓枝给人的感觉是个讨厌且不知廉耻的女性。
把这些综合起来分析如下——
①脸蛋是宽阔型,眼睛却像妖蛇般地闪亮逼人,嘴唇厚而性感,整张脸的印象是冷漠的。
②发型是像男性般的短发,Rx房是碟盘般那样薄,双腿也像男性一般的紧绷结实。
③声音是粗野。自称说:我喜欢穿着男用的毛线衣、袜子等,性情有些古怪。
④不穿裙子,时常穿着长裤、平底鞋。经常抽烟,因为不喜欢清理,也就不太洗理衣服,壁橱内时常有股怪味。
⑤不爱化妆打扮,略带神经质,而时常把双手和双脚的指甲剪得短短的。
⑥对男性完全排斥不感兴趣,对于指导年轻的女性成为同性恋是她的嗜好,在酒吧工作的女服务生跟她很要好,喜欢与她同居,不过时常吵架,分手后又另交爱人。
⑦烹调、洗涤方面极为笨拙,时常喝酒,醉了看女人的眼光就不一样,唯独不会妒嫉。
⑧有一位女人的控诉指出:“弓枝姊姊邀约我去她公寓里玩,下班后就心情愉快地和她一块儿去喝了些酒,两个人睡在一起,半夜里感到不知不觉中被脱得精光,弓枝姊姊像狗那般地在舔我的身体……我觉得好恶心好讨厌,她就说:‘好了,不要挣扎吧!乖乖的会让你发疯,让你哭的!她如此说着然后伏压在我身上……”
——某邻室有位未亡人说:“老是女性和女性面对着,在半夜里还发出奇怪的声响,因此对于子女的教育上有不良影响,小心注意过也无可奈何!但是她本人到次日早晨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毫不介意地说:‘昨天夜里,吵了你吗?”
——一家酒吧的女经理说:“跟一些孩子一起去旅行时,就偷潜入我的被窝里来了,我虽然予以严厉的比骂,但她也无所谓。据说后来与情人私奔逃到东京,这种恶劣又令人讨厌的行为,男人也会逃掉的,是——”
——安倍刑警对以上那些谈话,最感到有兴趣的是最末这酒吧女经理的说词了,尤其以“与情人逃到了东京”这个部分呵!
这女经理认为情人是男人的样子,但安倍刑警推测那个月见弓枝的情人或许就是被害者,死掉的香井光江。
香井光江是为了要在东京做轻松简单的工作,来到心目中位惯的大都会,逐依靠年长的德田晴美而赴东京,月见弓枝是为了追求光江,而在两年前也来了东京。
不久,光江就与久口功结婚了。弓枝对往日的性恋不忍释怀遗忘,直对光江苦苦要求重续前缘,保持从前那暖昧亲呢的关系。
接着两个人又继续约会了,但是到了一月十六日黄昏时,为了某些事而吵架,一怒之下便把她勒死了……
(这样大胆推理是没有办法成立的。总得再赶返东京追查有关的资料,必须追查月见弓枝的去处……)
安倍政男如此深思着!
万分侥幸的,月见弓枝迁居的住址追查到了,那是由于她本人寄给邮局的转送申请书,所以意外的有线索可循。
而乐口老刑警这方面却没有收获。
“香井光江认定是同性恋的证据一直无法侦查出来。”
还是安倍刑警年轻有冲劲,他是永远抱持着不畏艰难,不管大家说些什么,只是拼命去追查月见弓枝的下落。
回到东京一个礼拜,安倍几乎接近不眠不休的状态。
月见弓枝还是和以前一样,住处仍然经常迁移;所服务的公司也是从涩谷、五香目、浅草、上野等地区陆陆续续的移动着。
这时候要追查寻找她是最为花工夫和时间了。
但是他充满信心与耐心地一直追查着,到了第八天的夜晚才好不容易查寻到月见弓枝在银座的酒吧上班。
而且弓枝在那儿的花名叫做“光江”。
安倍刑警的心脏急促地抨抨乱跳。
他赶紧与上司商量计策。
“喂,光江吗…这么说是真有问题了。或许是真正的凶犯也说不定。”
长官以命令的口吻说:“好,今晚就把她带到局里来……”
安倍刑警建议:“不,千万别性急,还是等一下好了,搜查本部已经缩小范围了,同时对那些新闻报导够烦了!”
搜查股长指示说,必须查清楚月见弓枝的住址,确认在一月十六日下午有无不在场证明之后,再请她直接到局里来。
安倍政男遂紧张起来。
月见弓枝是租住在麻布霞町的公寓,安倍刑警自称是征信社的人员,曾向公寓管理员委婉询问了月见弓枝的不在场证明。
“十六日,就是礼拜天吗?叼!我记得弓枝小姐她是在周末傍晚出去的,直到周一下午才回来哦!她时常都那样呢!”
管理员满有自信地证实了。
(如此一来,她行凶的时刻是不在这公寓了!)
欲返回警务处,又觉麻烦,便以电话报告股长。
“好!恳切地见她,将她带来吧。”股长回答。
然后他回到公寓去,提出警察身份让管理员知道。
对方感到很惊讶,以奇异的表情看着他,才带他到月见弓技的房间去。
敲敲门。
从房内有倦怠的声音回答着。
“对不起,我是管理员,弓枝小姐请你开门……”
这是防范对方不要紧张,安倍预先叫管理员这样做的。立即有开门锁的声音,月见弓枝把头伸了出来。紧跟着安倍把一只脚伸进门里,随即提出警察证件表明身份。
“请问,你是月见弓枝吗?”
“是呀!有什么事?”
绝对无法意料到的是同性恋的女人竞有这般白皙的肌肤,况且比他所想像的更加地娇媚,但却带有凶相。
“麻烦你以参考人名义到警务处走一趟!”
“呢!参考人?”
“是的。”“有什么事呢?”
“香井光江小姐……你认识她吗?”
“是。”
“倘若香井光江你不认识的话,那么就是伊吹光江小姐吧!”“伊吹光江……伊吹……”
月见弓枝脸色沉着镇静,悄声喃喃念着。
安倍政男心付: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实在是不好应付的角色……
不必再装蒜扮傻呵!安倍在心里这么说。
好!不管你有多厉害。等着瞧,一定要让你统统说出来!他的心脏抨抨跳着。
安倍刑警声音嘶哑地说:
“是不是可以走了?”
“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事?时间不会太久吧?”
她依然非常镇定。
“也许。”
“那就好!我们走吧!”
也不化妆,月见弓枝只在毛线衣外披件雪橇服,把钱包放在口袋里,下身是暖和的长裤打扮,姿态仍然焕发着撩人的气息。
“让你久等了。”她说。
月见弓枝走在安倍的前面离开公寓。看见这般毫不介意又不畏惧的月见弓枝背影,安倍政男同时滋生出像一种巨大愤怒与踌躇矛盾交战的感觉。
香井光江的命案是走入扑朔迷离的迷宫了。
安倍刑警认为真正凶犯的月见弓枝是有不在现场证明。即是她星期六午夜时分相约一位混血儿的恋人(当然是女性)去四谷的酒廊,同时还和酒吧的经理们打了通宵的麻将,直到星期日夜晚十一点。
然后又到干驮谷的旅馆和那个恋人住宿到次日中午。
“伊吹光江这个人,对了,我从前在纺织厂工作时与她住在同一间寝室,我想教导她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她却逃掉了。”听到月见弓技的话,安倍刑警感到无比失望。
他夜以继日所追查来的线索完全是错误的。月见弓枝对死亡的香井光江一点儿都不关心,至于她被杀死的消息也是在警局才获悉。
搜查命案事件的本部也在三月底宣告解散。
但是安倍自己认为如此奋勇不懈,因而不甘心就此白白放弃,这件同性恋的杀人命案一直郁积在他内心的一个角落,怎么也忘不了的。
在那美好春天的某一天,他偕同即将要结婚的未婚妻,由涩谷乘坐计程车想去新宿。
未婚妻说要去看看衣橱家具,于是就招手叫计程车。
就是在那时——轧的——微微的金属声音,司机在座前说:
“蒲田、蒲田方面有没有车子呢……请回答。”
这时听到有磁性的声音。
这在无线电遥控的计程车中是常有的情况。安倍刑警大大地紧张起来。
“听到这番”蒲田方面……”的话,转瞬间安倍政男联想起心头那日夜惦挂不已的死结。
(对了!那个杀死香井光江的夜晚,丈夫久口功是从羽田机场直赴蒲田搭载客人直到横滨的……)
安倍政男的眼睛大大地睁亮,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猝然听不到身旁未婚妻对他天真甜蜜的说话呵!
“谢谢,二七八号的车子是从蒲田车站驶向第一京滨方面的右侧……”
车内无线电的广播仍然继续着。
安倍政男沉洒在命案的思潮里。
他略微抬头,睨视遥远的苍穹。
(久口功有确实的不在现场证明,因此搜查范围就缩小到太太光江的朋友们关系方面去进行……)
(倘若没有那不在场证明,又将会变成怎么样呢?)
这时计程车停在某大百货公司之前,但是安倍政男双手交叉拱着,像尊石膏像坐着不动!
“怎么了,下车啊!”未婚妻提醒地拉他。
安倍政男还是坐在车上。
司机以奇怪的神情回头看他。
“喂!老兄,你……”
他小声地说:“司机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还要坐车或下车?”
司机不高兴地回答。
“是否可以请你告诉我……”
“那么请快说,好不好?”
“是关于这无线电广播的事情!这可接收听到横滨吗?”
“大概不可能。”
司机此刻觉得正是无聊乘客询问无聊问题,遂故意把自动门三番两次的予以开关催促暗示他下车。
“再请问你一件事,你现在在哪里行驶的事情,总公司那边可以确认吗?”
“车子这边不给予回答就不知道!巴士来了,请快下车吧,先生。”
下了无线电遥控计程车的安倍政男向未婚妻说:“真抱歉,我临时想起有任务……”
“亲爱的,今天是你休假呢!”
“喂,我知道,真对不起,今天还是请你一个人去看衣橱和家具吧!”
他轻拍满腔怨气的未婚妻肩膀,把她丢下穿过汹涌的人潮往新宿的车站去。
安倍政男对久口功大为怀疑,似乎有对他再加以侦查的必要。
到警务处总局,立即翻出有关香井光江杀害案件的所有档案资料,他就开始仔细阅读有关久口功不在现场证明的项目。久口功不在场证明的记录是这样——①下午六点钟左右,G车行接到自称是佐佐木的客人打电话说:“现在在蒲田的电影院,欲到横滨去,请调派一部车子来。”——因此以无线电呼叫在蒲田行驶中的G车行司机,结果一六六号的久口功来应答。
②久口功司机说:“我刚从羽田机场出来,所以马上向蒲田驰去。”
④然后自称是佐佐木的客人有了催促的电话打来,因此回答:“一六六号的车子,在五分钟后会到达。”客人又叮咛着:“他会送我到横滨去吗?”
③大约七点半,久口功的一六六号车子在川崎附近,向着东京行驶,和该公司车行的同事相交错过。
⑥久口功的行踪在报纸上记载着:久歌原——羽田,蒲田——横滨,车费和行驶的距离也都一一符合。
⑦约莫过了九点钟,车子拐到新宿的简易食堂,那时候他对店内的女孩子发牢骚说:“到横滨时曾载了一个不讲理的客人……”与平常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
安倍政男觉得万分的奇怪。
这以上种种事项虽然是不在场的证明,实际上也只是旁证而已。其他就没有任何具体的证据了。
于是他就去找与G车行以及无线电遥控有关人员面会的刑警,查明这一疑点。
那位资深的刑警说:“我起初也是很怀疑,但不同的是因为星期天路上车较多,从羽田机场回到涩谷来杀死太太,再向蒲田方向开驶是没有办法的,时间上来说是不可能。”
“但是由久歌原载客是遵照无线电的指示。”
“是这样吗?久歌原——羽田机场行驶,到接着指示以前,一六六号的车子是没时间回去涩谷——就是这样吗?”
“是呀!”
“但是主管……如果在久歌原、蒲田自称为佐佐木之客人的叫车是假的话,一切会变成怎么样呢!”
“你说什么?”资深年长的刑警吃惊地大声问着。
“绝对是不可能的,大约下午七点钟,久口功在保土谷附近的派出所寻找路途,派出所的警员也说是久口功没有错,他绝对肯定。”
“真的是久口功吗?”
“喔,没错。”
“啊,那,很对不起了……”
大约是下午七点钟在横滨市的保土谷,那就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一切又会转变成这样吗?
再仔细翻阅记录的结果,事实上后面有派出所警员的证词,证明资深年长的刑警所说之部分。怪他自己把它看漏了。
(但是这案件的一切总是觉得不太对劲。)
接着安倍刑警立即到久口功夫妻所居住涩谷桥附近的公寓。不巧的久口功夫妇是在三月中旬,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安倍刑警对于这一点障碍是没法突破了。
虽然是休假的日子,他却像只猎犬般地再度嗅闻追索已经步进迷宫的那件命案。
向搬运店一家一家找去,终于有一个人说曾把久口功公寓的家具等,运送到四谷若薰町去。
“但是在搬运时只有衣橱等,床铺和三面镜子在途中二手货旧店卖掉了……我觉得这对夫妇真是奇怪,所以记得很清楚蓄短发穿皮夹克的司机,说话时略带微笑。
(是否欲想忘却死去的太太?)
这般反复思索去访问四谷若薰町公寓的安倍刑警,是在那个地方才获悉意外的事实,一时哑然失措。
久口功的行李,的确是在三月中旬搬进那幢公寓。
不过根据邻居说:久口功早在五年前就住在那个地方……况且和女人住在一起呵!
此刻安倍刑警有被巫术的狐狸附身那般地心情,全身不由得发抖战栗。
“很对不起,我错了。光江是我杀死的……
久口功这样哭着说,用双手蒙住脸。
“是这样的吗?”
安倍政男刑警“咦……”的一声吐了口气,由他严厉楔而不舍地责问的结果,久口功就无法举出不在场的证明,相反地,他说出了事件的始末。
久口功一直哭着,似乎对这一切万分绝望又颓丧,整个人完全崩溃瘫痪的样子。以下是记录的侦讯书之概要——
我和伊吹光江的认识是在她所服务的餐厅,我和她有过好几次的肉体关系,不过每次她都要求我给她五千元。
有一天夜晚,我偶然打开了她的手提包,里头有储蓄存折,随便一看意外发现她竞有二百万元以上的积蓄,我知道了就想要和她结婚。
结婚后不久,对于那积蓄我给予她暗示,她却说:“连一文钱都没有储蓄……”喂,对我也要如此隐瞒欺骗,我很不情愿地想着,然后有空我就拼命四处寻找,她到底把存折藏匿在哪里?
量没有放在公寓内,那么一定是在外面了。经过了一年才晓得她把存折寄放在涩谷的F银库分行,除了她本人以外,谁也没有办法去领取出来。
于是我就想办法要窃取她的存折,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结婚三年了,但是偶然爆发了银行的分行丑闻:经理转自仿制作三十亿圆的储蓄证券之事件。
因此我就说:F银行也罢,M银行也罢,好像都会发生挤兑的情况,大家都把存款移转到能够信任的S银行的情况了——我如此编造谎言向光江说假话。
不出意料地光江第二天就急急忙忙地外出了!她不晓得我跟踪了她,走进去F银行涩谷分行的光江,不久之后出来了。我假装驾驶计程车经过地问她:“光江,你要到哪里去啊?”
光江说:“去买东西正要回家!”她如此地撒谎。”好吧!我送你回去。”就把不情愿的她载上车送回涩谷桥旁的公寓去了。
我说:“想要向车行请假。”刻意要支开她,叫光江去替我打电话请假。光江此时只拿着她常提的包包走了出去。我立即趁这个机会赶紧盗取那分行经理保证的银行支票。那是藏匿在她化妆镜台上摆放的大明星相框后面。
不久光江就发现支票遗失了!我说:“你不是说过你连一文钱都没有储蓄吗?”那天她就到青云竹子的公寓去了。
和青云竹子的关系,就让我来说说吧!竹子是光江在新宿餐厅工作时的同事。我比起光江更早就认识竹子,也和她同居过。但是当我看到光江的存折之后,我就变了心,我决定要私自取得那笔存折上的巨款。
竹子知道我的计划。她说看在金钱的分上,她可闭着双眼,准许我先和光江结婚。偷盗的金钱,打算给竹子在新宿地区开家酒吧做生意。
遗失钱之后的光江,突然变得温柔地对我说:“请不要抛弃我吧!”、“我会把储蓄的款项分一半给你,赶紧把钱还我吧。”她就这样每天哭得死去活来地说。我盗取的支票第二天兑现,再照光江所做的样子,储存在四谷三丁目的F银行分行了,金额好像是二百七十五万元的样子。
竹子责备我、骂我,既然金钱己到手,目的已经达到,叫我立刻和她离婚。但光江说如要离婚就到警察局去控告我。虽然我得到钱财,但是被两个女人同时指责斥骂。我的精神因而陷入衰弱状态!
一月上旬,我到竹子的公寓去,看到光江不知道怎么查出来,在那公寓闹起争风吃醋的纠纷。光江说:“金钱偿还清楚就答应离婚,不然的话决不离婚。假如和竹子不分手就要控告你。”
限定一个星期之内,必须要做出抉择来,被金钱和女人包夹着的我,痛苦万分。厌烦于她唠叨死盯着我还钱,除了让光江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之外,恐怕没有其他法子了。
在一月十六日的下午大约五点多,我把车子停放在涩谷向麻布霞盯的环状道路,然后打电话给车行说:“我要去久歌原车站再转往羽田机场,请派车子来。”无线电呼叫时我回答:“我就在附近。”而把车子开向久歌原到羽田机场问。
下午五点四十五分左右,且伪称:“我是佐佐木君。”又打电话,车行呼叫空车时,我马上应答,这些都是驰驶在涩谷周边的客人很少经过的地方。
这么一来我就从久歌原到羽田机场去,接着向横滨方向去……这种不在场的证明就成立了。然后我就把车子停放在附近的黝暗处再进入公寓。光江以很奇怪的表情迎接我。
“刚才和竹子说好了,钱财是完整地储放在银行里,从明天开始两人同心协力来一起存款吧。”向光江这样说,光江感到非常高兴。我说了许多甜言蜜语灌她迷汤,我又以需要她的胴体为由把她压倒在床上,极力温柔爱抚拥抱她。
有人说勒绞脖颈后即会窒息而死。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假装使她痛快舒服,刻意让她脱掉身上的亵衣内裤、尼龙丝抹,又让她穿上我的内裤和衣裳等。光江并不知道我的阴谋诡计,我内心只有杀死光江的意念。
隔了许久,光江因极度兴奋一直求我满足她,后来我把丝袜圈捆在她的脖子上,让她飘飘欲仙浑然忘我。约莫几分钟过后,光江就像死去的样子。
我以前曾听她说过:她在工厂当女工时就有同性恋的癖好,偶尔有比她年长的女性来要求在一块,她都会答应,受到欺侮她也情愿!如果赞美的话她会高兴得忘形。所以把她装成同性恋,必定会混淆搜查案件的线索,搞得毫无头绪。
赶快在尸体上穿上我的旧衣服,按照原定计划一一进行。然后我以最快速度开车到横滨的保土谷去,在路程中记上下车买表的款项。至于蒲田到保土谷之间的费用时表就预先放开了(把车费表的开关早前放开,目的是使其能让费用相符)。
量在保土谷派出所去询问时间和地理位置,纯粹是为了要做不在场的证明。
然后我把应该要做的事情一一都做了,第二天早上就假装发现了死者尸体,急忙去报警处理。
一切都正如我所预料的。在搜查命案本部解散之前,我连四谷若薰町的竹子公寓那儿都不敢回去了。当我在报纸上看见该部解散时,才安心地搬回竹子的公寓。不过当我在找酒吧时,却意外地被逮捕了。
不久后久口功即被移送地检处,近期就会判决下来。最为可喜的是安倍刑警从这次杀人命案中获得了许多宝贵的经验及体认。
那就是——不要老是被“先入为主”的观念所拘泥和约束。做梦也没有想到香井光江并不是同性恋者,这一点,那位老练资深的乐口刑警的看法是正确的!所谓”姜是老的辣”,一点也不错!
(不论谁看到那样新的套着彩色保险套的家伙,在床上的某一个角落,都会被同性恋的印象蒙骗了……)
安倍政男是具有那股不服输不畏惧的冲劲与毅力,正是破解迷宫命案最重要的本钱。
至于依靠德田晴美上东京的伊吹光江以后那三年的踪影,仍旧是一大团谜题吧!
三年的时间能够储蓄二百万元以上的存款,当然是从事正当职业的人所没法子做到的。也许她是自甘堕落为应召女郎,时时刻刻拼命去赚钱的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人为财死,香井光江只因为存款太多而招来杀身之祸;久口功的贪财心意不正当,也是罪有应得,这一切结果都是相当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