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董事长办公室的暖气非常充足。
工藤真二脱掉外套,解开领带,只穿着西装背心和衬衫,很得意地迎视着预定在下个月完工的公寓建筑模型。他想,这公寓一完工,由他的公司建筑的公寓就有十栋了。
在建筑行业中,工藤真二所取得的成就虽算不上是最辉煌的,但基础却可说是相当坚固了。
八年前,他所经营的不动产业的规模还很小,但是,他凭着不屈不挠的坚强意志,终于使自己的事业得到了迅速的发展。
他悠闲自得地坐在皮椅上,望着那书桌上的十二层公寓建筑模型,陷入了沉思。
工藤从桌上的雪茄烟盒里取出了一支雪茄,用一把银制的小刀截下了烟的尾端,接着,打着了登希牌打火机。
他抽着香气怡人的雪茄,内心充满了喜悦。
他回忆起了十年前那桩不堪回首的往事。
“十年前……”他皱紧了眉头自言自语着。
只要一回想起十年前的那件事,他顿时会变得坐立不安。
“但那已是往事了。”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似乎要以此驱赶走那记忆深处的阴影。
接着他又在自慰:现在,即使有人再提起那件事,也不会影响我目前的生活了。
工藤今年才四十三岁,已拥有了十亿以上的资产,并且,这些资产都是他用自己的血汗挣到的。
对他而言,失去目前拥有的一切比让他死去还要痛苦。因此,他暗暗下了决心,一旦出现了足以威胁自己眼前生活的敌人,他必将致对方于死地。
只要一想起自己十年前因年轻气盛而闯的祸,工藤就不自觉地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何必再想这些事呢?它们都已成为过去了。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烟,试图用缭绕的烟雾来掩盖那件不愉快的往事。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工藤拨了一下开关键,电话里传出了秘书的声音。
“董事长,一位自称山田的人打电话找您。”
“山田?是什么人?”
“我没问,他好象有急事要找您,他还说董事长如果记不起来的话,只要提醒您说是十年前与您一起做过交易的山田,您就会明白的。”
“山田?”工藤实在想不起这个人是谁。然而对方说十年前与自己做过交易,这倒使他感到好奇。
“好吧!给我接过来。”他放下了对话机,立即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听筒,“喂!喂!我是工藤。”
“是工藤吗?好久不见了!”话筒里传出了一个男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可工藤仍感到很陌生。
“请问你是哪一位?你说你十年前与我有过交易,我却毫无印象。”
“这是肯定的,因为山田并不是我的本名,我叫井川吉彦。我想你不会忘掉井川吉彦这个名字吧!刚才我用假名字,是担心你拒绝听电话。”
“井川吉彦……”工藤简直被惊呆了,因为这个名字让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件往事。
“是的,我是井川吉彦,你当年的伙伴,我有事想同您商量,会有人偷听电话吗?”
“不会的,这是我的私人专用电话。”工藤很吃力地说出了这句话,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好象有什么异物梗塞着,紧握着电话听筒的手已浸出了汗水,“你真是井川吉彦?”
“是的,一会儿我们见面时,你就会明白的。”
工藤听完了这句话才觉得对方的声音开始自然了,刚才那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可能是有意装出来的。现在,工藤敢肯定这是井川吉彦的声音了。
“我们毕竟是多年不见了,突然听到你的声音,一时还真不敢相信呢!”工藤的心绪逐渐平静了下来,他把夹在左手手指中的雪茄烟轻轻地摁灭再姻灰缸里。
“对了,井川,你找我有事吗?”
“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可是,我的手头最近很紧,所以想请你帮助一下。”
“你说什么?”工藤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很祖暴。“我们当时不是说好的吗?到手的钱平分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现在却不守信用,还要从我这里诈取钱财,你这分明是成心与我过不去!”
“这个我也清楚,实在是太报歉了。”井川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说话的语气却毫无愧疚感。“但是除你之外,我再也找不到可以帮助我的人了,相信你会看在我们以前的交情上帮助我的。”
“我不答应。”工藤断然拒绝。“我希望你能遵守我们的约定,不要再给我添麻烦。”
“你大概真是这么想的。”电话里传出了一阵阴险的笑声。“现在你是建设公司的董事长,有钱有势,自然不希望与我这种人交往。但是如果我公开那十年前的秘密,相信你不会安然无事吧?”
“即使你说出十年前的那件事,对我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因为时效已过,警方也束手无策。”
“的确如此,警方是不能把你怎么样的,但是,如果我说出了那件事,相信你费尽心机建立的地位就会失去,而且对你公司的营业收入也会有严重的影响。到那时,我倒会逍遥自在,不必担心被逮捕,说不定还会因为躲过了判罪时效而成为新闻人物,借此发一笔财呢。如果遭到你的拒绝,我只好这么做,因为目前我只想因此得到一笔钱花,你意下如何?”
“你在威胁我?”工藤非常气愤,“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东西,你已经得到了该得的那一份,如今你却要毁约!”
“我其实并不愿意毁约,可我们从前毕竟是伙伴呀!”井川明白己抓住了工藤的弱点,所以说话的语气显得很轻松。“你出应该想想我的处境,如果得不到支援,我只好上吊了,我现在的处境十分艰难!只有你能帮助我,工藤先生,我绝不只是威胁你,一旦我被逼得无路可行时,我真的会公开那件事的。”
“我明白了,你也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工藤发现自己已处于劣势了。“你到底要多少?”
“五千万。”井川很轻松地说。“我只要有五千万就能渡过难关了。”
“五千万?”工藤非常吃惊。“别开玩笑了,这相当于当年我们各自分得的数额,难道你要独占那笔钱?”
“工藤先生,你这么说可就太伤感情了,当时的五千万元对你来说的确是天文数字,可现在的五干万元在你的财产里不过是九牛一毛。你目前毕竟是知名度很高的商业巨子,对此我已调查得很清楚了,以最保守的情形估计,你的财产至少有五到六亿元吧,与此相比,那五干万元又算什么呢?”井川说到此,突然大笑起来。“要知道,你如果心疼那五千万元,带来的后果将不堪设想呀。”
“我明白了,看来我只有认倒霉了。”工藤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想办法调借一下,但现在不可能调借到。这样吧,明天下午五点钟你再给我打电话,并且,还要自称山田,到时我会告诉你取钱的地点。”
“好的!我早预料到了你不会拒绝,你向来是个识时务者。”
在工藤看来,对方的这种称赞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明天下午五点整我会跟你联系的,我也知道直接去你公司,一定会给你添麻烦,不过,只要你肯给钱,我尽量不给你添麻烦。”井川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
二
电话早已挂断了,可工藤的手里仍握着听筒。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已浸满了汗水,并且,在不住地颤抖着。
他瘫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以前他感到豪华舒适的董事长室——玫瑰木制的书桌及其它昂贵的家具,现在,对他来说都失去了光彩。
此刻董事长室依然暖融融的,可他却觉得异常寒冷、阴暗。
他又从桌子上拿了一支雪茄叼在嘴里,点燃,但他已没有心情再去体味那芬芳的味道了,在他的头脑中,一直浮现着十年前的那桩事情。
十年前,他曾与井川一起抢劫过银行的运钱车。
这辆运钱汽车载运的金额并不很多,是某家银行派人从商店街收回的当天的交易款。车内只有司机和一名负责这项业务的职员。
他们二人在经过了一番详尽的调查之后,驾驶着偷来的尾随在这辆收完钱返回银行的汽车后面,途中故意用车撞了对方。
当两辆车都停下来之后,工藤走近了运钱车装做要向对方道歉,当对方毫无准备的时候,掏出了预先准备好的手枪。
在工藤用手枪威胁对方不要出声时,井川从另一个门进了车内,迅速地将二人捆了起来,又用布塞住了二人的嘴。
接着,他们抢走了放在汽车后座里的钱口袋,回到了那辆偷来的赃车里。
他们完成此事,前后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而且做案地点也已远离了商店街,周围又昏暗,僻静不见人影!这一切是经过了多次的谋划后才付诸行动的。
他们二人丢下了运钱车,直接开车映向了市中心。
到了市中心以后,他们又丢弃了那辆赃车,再将现钞袋装进一个大号的行李箱内,装做要搬家的样子放到货运卡车上,运回了工藤所住的公寓。
当时,工藤和井川都在货运公司工作,当然可以随时使用公司的货运卡车,而且,在事件发生的当晚,二人本来就打算帮别人搬家的。
他们两人把装有现钞的行李箱搬到了工藤所住的公寓,立刻神情自如地去帮别人搬家,直到搬完了家,他们才又回到了公寓。
打开行李箱后,两人都很吃惊,因为袋子里的现钞居然多达一亿两千万元。
这真出乎二人的意料。本来,他俩估计最多也不过四、五百万元,可又一想,大概是年关已近的缘故,很多人积极购物,所以商店的交易款是平时的两倍以上。
一看到这么多的现钱,井川就昏了头了,他要求马上平分,但工藤反对这样做,他认为如果马上动用这笔钱,并且辞掉现有的工作,很容易引起人们的怀疑。
他坚持至少要到警方的调查工作放松以后,再动用这笔钱,而且要继续目前的工作,等风声不紧了再平分这笔钱……井川心里虽然不愿意如此,但又不得不承认工藤的做法有道理。
正如他们二人所料,第二天,报纸上就竞相报导了这个抢劫案件,而且在叙述犯罪者相貌特征的时候,都说戴着太阳镜和大口罩,连那个银行职员也说不清罪犯的特征。
有关那辆赃车的情况,则因为天色已晚,车号上又预先糊了泥巴,所以那二人也无法辨认。
警方既然找不出罪犯特征及作案工具等有关线索,调查工作自然就无法进行了。
尽管如此,工藤他们二人还是小心翼翼地象从前—样生活,而且随时注意着警方的侦查方向。
一年以后,他们二人才平分了这笔钱,并且陆续辞掉了工作。
到了第三年,工藤用分到的这笔钱作为资金,开了一个小规模的不功产公司,又经过几年不懈的努力逐渐地发展成了颇具规模的建筑公司。
八年后的今天,工藤的公司已有了承建过十栋公寓的业绩了,这八年中他所进行的艰苦奋斗实在是一言难荆被当作创业基金的那笔线实在不算什么大的数额,有时,为了资金周转,他还不得不到处奔波筹集。经过一番艰辛的奋斗之后,才取得了现有的财产和地位,可就在此时,井川却又出现了。
“我绝不能让他如愿以偿。”工藤咬紧了嘴唇,“我怎么能看着自己用心血换来的一切全部失去呢?”
既然自己不肯屈从对方,那就必须除去对方,才能免除后患。
如果舍出这五千万元就能保证自己今后不再被对方干扰,那么,自己也不会就吝啬这五千万元。但井川一向挥霍成性,又性情急躁,而且,做每一件事又都工于心计。
当初,自己找井川合作,也正是看中了他的这种秉性,没想到,现在却又因此出了问题。
以井川的性格来讲,即使自己给了他这五于万元,他也是不会罢休的,肯定还会再来威胁自己,如此下去,自己将无力应付了。
一旦对方尝到了甜头,就会得寸进尺,直到把自己榨得一贫如洗为止。
“为了免除后患,我必须先下手。”工藤暗暗下了决心。
电话又响起来了,秘书告诉他说营业科长有事要见他。
“我现在很忙,”工藤不耐烦地说。“让他等一会儿再来吧。”
“可是,科长说要向您报告一下有关公寓住户的情况。”秘书回答。“而且,他说只打扰您五分钟。”
“好吧,那就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门开了,五十多岁的营业科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公寓住户出了什么事?”工藤板着面孔询问正襟危坐的营业科长。
应该说,营业科长来的不是时候,因为此时的工藤,一方面因刚才井川的威胁而恼火,另一方面正挖空心思地想着如何干掉井川。
“是不是住户们又埋怨管理工作上的疏忽?”工藤提高了嗓音。
“不是!这次不是管理方面的问题,而是住户要告发我们在建筑公寓时偷工减料。”尽管营业科长的年纪比工藤大十岁左右,但当他察觉出董事长表情阴郁时,不禁有些畏惧。他又说:“他们抗议说天花板太薄,楼上的住户常常影响楼下的住户,而月厨房里的换风机性能太差,水管也常常漏水,他们说这都是工程方面的过失。”
“原来就是这点小事,一般地讲,任何一栋建筑物完工之后,都不会完全符合最初的设想,而且,在施工过程中也难免偷工减料。”工藤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尖锐,“这是任何建筑公司都会有的弊病,如果都完全按照预先设想地去建筑,不但成本会增加,弄不好还会亏本.至于如何对付住户,那是你的任务了,不对吗?”
“正如您所说的,我们费尽了口舌向住户们解释,然而,这次他们却成立了住户联合会,而且,态度十分强硬。其实,事情闹得这么大的主要原因是,第五位公寓的住户,也就是他们联合会会长五岁的儿子在楼顶上玩耍时,由于阳台上的铁丝网破了,差点儿从楼上跌下来。孩子的父亲在盛怒之下,开始检查公寓的结构,结果发现了许多偷工减料之处,所以,他就组织其他住户成立了联合会,并且,他们打算公开此事。”营业科长说着,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他接着又说:“这种事情一旦被宣扬出去,就会影响公司预定在下月交付使用的那幢公寓的出卖情况,并且,已订购了公寓的客户,也都可能在听到传闻之后将其退掉。我认为营业科必须采取紧急行动,因而,我才来与董事长商量一下。”
“既然如此,我看不如你就去找那个会长,给他一笔钱,堵住他的嘴,并且,以最低的成本做好善后工作。”工藤一边敲打着桌子,一边不耐烦地说:“总务科和维修科应该有这笔预算,你就说是我的命令。”
“谢谢您了。”营业科长用力点了点头,说:“真能这么办,实在太好了,我会想办法堵住那位会长的嘴的。实在是报歉,在您正忙的时候打扰您.”营业科长高兴地走了。
对方走后,工藤又陷入了沉思。他根本没把营业科长提到的事情放在心上,因为,建筑行业的经营者常常会碰到这类事,并且,最终都能圆满地解决。
此时,他只是考虑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井川,否则,自己一辈子也别想安宁了。
他突然想起了刚才营业科长说——那个会长五岁的儿子险些从楼上掉下来……工藤脑子一转,开始了他的初步谋划,一会儿功夫,他的脑子里就形成了一个具体的想法。
“呃,这样必定万无一失。”
此时,他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三
第二天下午五点整,工藤平静地等着井川的电话。
他把办公桌最下层那个上着锁的抽屉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布包,打开层层包裹着的棉布,露出了一支袖珍短手枪。
这支枪就是他十年前做案时用的工具.
这些年来,他始终把这支枪锁在保险柜里,直到昨天深夜,家人都已入睡了,他才又拿出这支枪仔细检查着。因为当初保存这支枪时充分上了油,所以没有长锈。枪内还有子弹。
他再次把手枪擦拭干净,又把子弹取出后磨光,并确认能随时发射。都安排好后,他把手枪装入了手提箱,今天一早就偷偷地带到了公司。
此时,他又拿起面前的这支手枪,仔细查看着,确信一切都很正常。
他握紧了手枪,那沉甸甸地感觉使他充满了自信,十年前那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情绪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当时,在做案之前他就做了一番周密的计划,现在他做事必须更加谨慎,否则,自己目前的地位就将失去。
他再次考虑着自己计划的周密性,不禁为计划的完美而得意洋洋了,当然j还得付诸行动,才能大劝告成。在井川来电话之前,他先得办妥一件事,于是,他立即用外线电话直接与仓田关子联系。
关子是银座一家俱乐部的女招待,在工藤送给她一套自己公司建筑的公寓以后,他们二人便同居了,工藤平均每星期去她那儿两次。
电话接通后.工藤立刻告诉她今晚要去她那儿。
“不过,我要领一位客人一起去,你只要在凌晨三点左右回来就行了。”
“那好,我还可以与客人吃过夜宵再回去,不过,既然你要带客人来,我应该为你们准备一些酒菜吧?”
“不用,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我只同他淡谈生意。”
“那么我就在三点钟左右回去?”
“好的,三点钟以前我就把客人送走,然后再回到房间里,喝着酒等你回来。”
“你可真体贴人呀!”
在关子的嬉笑声中,工藤放下了电话。
“我真的体贴人?”工藤自嘲地想。“那要看对谁呢,对待井川这样的人,我不但不体贴,还要干掉他。”
就在工藤放下电话听筒的时候,电话对话机响了起来,秘书告诉他是山田先生打来了电话。
工藤又拿起了电话听筒。
“工藤先生,我们约好的事情,你准备好了吗?”
果然是井川来的电话。
“哦,当然准备好了。”工藤看了一眼手枪,立刻说:“可是现款没那么多,给你支票行吗?”
“只要能立刻兑换到现金,什么东西都行,可如果你耍滑头,有意让我拿不到钱,那我可就要立即把那件事宣扬出去。”
“我知道了,我白己也不愿意冒那个险。噢,我总不能在公司或在家里给你支票吧?”说到此,工藤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定要想办法让井川落入自己的圈套”。他这样想着又接着说:“所以我想让你去我的别墅,在那里能避人耳目,而且,把钱给你也比较方便。”
“好吧!只要你答应给钱,到什么地方无所谓。”井川毫无戒备心理,没有想到自己已是风中残烛了。“那么,你的别墅到底在那儿呢?”
工藤马上告诉了他关子住所的公寓地址及房间号码。
“我希望你能在凌晨一点钟以前到达那里,因为我不愿让人看到我们之间的交易。”“当然。”井川根本没想到自己的末日就要到了,他甚至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愿望中顺利进行着。
“那好吧,凌晨一点钟见……”
四
午夜零点钟工藤就已在关子房中等着井川了。
他乘电梯到803号房间的途中没有遇到一个人,大概公寓中的住户都睡觉了吧?
可以想像出,三十分钟以后,整幢公寓更是一片寂静。
在进房间以前,工藤先打开走廊拐弯处的太平梯,察看里面是否有人。那里自然不会有人。漆成了白色的铁梯一直延伸到了十一楼的楼顶。
——开门就是起居室兼客厅,工藤倒了—杯白兰地坐在沙发上慢慢地饮着。他喝酒有两个目的,一是为干掉井川壮壮胆,二是为了驱散刚才在打开太平梯时受的寒。
工藤不断地联想着,井川如果真的落入自己所设的陷井里,那该是多么令人快乐呀!
酒杯里的白兰地快喝完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他打开房门,端详了好半天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
开始工藤怀疑来者并非井川,因为十年前的井川身体矮胖,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消瘦而憔悴,当年他那蓬松整齐的头发,如今却变得稀疏而零乱。乍看上去显得很苍老。可如果仔细看看,还能从对方的容貌上发现昔日井川的影子。
“你是工藤……”井川也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工藤。“你完全变了,比从前胖了,毕竟是有钱人,我差点认不出了。”
“不要站在外边讲话,进来吧!”工藤用下巴示意对方入内。井川脱了鞋,畏畏缩缩地走进了客厅。
这时的井川与电话中恐吓工藤时的井川简直判若两人了,显得没有一点自信。
“看来我的计划可以实施了。”工藤想着,内心突然激动无比。
工藤若无其事地说:“好久不见了,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起初我是靠那笔钱过日子,可是后来患了肝炎,一直在疗养。”井川好象有些难过,他搔着头说:“我先开办了一个汽车修配厂,因为当时身体有病,再加上经营不善,修配厂被别人吞了。不久,与我同居的女人也跑了,所以……”“看来你现在还是一个人生活?”
工藤想到对方如果还是单身的话,那么除掉他将永无后患。因此试探着问道。
“与十年前一样,而且身无分文,靠借钱度日,所以突然想起了你。”井川说到此,看了一眼工藤。“事实上,打听到你的消息还真不容易呀,因为我根本没有想到你成了商业巨子,你能成功实在太好了,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向你借钱。”
“钱的问题,我要事先说明,我只答应你这一次。”工藤坚定而认真地说,“我今天所取得的成就,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我不能让你无休止的榨取我,这五干万就算是我把当时的那笔钱全部都给了你,希望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了。”
“我懂了。我们毕竟曾是伙伴,我怎么会再来恐吓你呢?我绝不会再这样做了。”
工藤当然不相信井川的诺言,他明白只要井川花光了这五干万元,肯定还会来讹诈自己的。然而,他在表面上却装做满意对方的话。
“好吧!不过我希望你能写个条子,以保证今后我们二人再无任何关系。”工藤说着,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纸和笔:“你要按我说的话写,否则我就不给你支票。”
“看来我只有照办了。”井川坐下来拿起笔问道:“要写些什么?”
“—切事情到此都了结了,”工藤说看事先已想好了的话,“今后不再给任何人添麻烦。这样就行了,别忘了签上姓名,写下今天的日期。”
井川写完后,马上将那张纸条递给了对方。
工藤看完后,点了点头说:“好吧,把你希望要的数额给你……”正说着,他已伸手掏出手枪对准了井川的头部。“不许动,一动我立刻开枪。”
井川大吃一惊,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你是在开玩笑吧?你不怕开枪惊动了四周?”
“我没有开玩笑,这个房间里有隔音装置,外面根本听不到枪响。”工藤冷冷地说。“我们以前有过交往,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情况紧急时,我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
工藤这番话起了很大作用。他知道工藤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因此,只好高举起了双手站在原地。
工藤一步步地逼近井川,抓住他的肩膀猛地转过他的身体,接着用枪柄猛击他的后脑。
井川顿时昏例在地。
工藤终于松了口气。他先将手枪放回皮包,接着又把井川写好的字条折了四折后塞进井川放在门外的鞋里。
接下来只要背着井川爬上太平梯,将他从楼顶扔下楼就行了。
当然还必须把塞有字条的井川的那双鞋留在楼顶,这样做那个字条就会被认为是一封遗书。
井川无亲无故身无分文而又体弱多病,他跳楼自杀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
尽管警方可能要进行调查,但他们绝不会想到是十年前的同伙杀死的井川。
这是工藤在听了营业科长的汇报之后产生了灵感而完成的杀人构思。
工藤背起了井川,他发现对方的体重比自己想像得还要轻。他用左手提着井川的鞋,打开门后,确信四下无人时,才急忙穿过走廊,迅速地推开了通往太平梯的大门。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但他没有感到一点寒意。他只想着尽快把井川背上楼顶。于是加快脚步向太平梯上爬。
突然,太平梯发出了吱嘎的响声,他定睛一看,漆成了白色的铁梯已腐蚀破损,刹那间,支撑工藤身体重心的扶梯完全破裂了。
他惊慌地抓紧了太平梯的扶手,然而无济于事。
生诱的铁梯开始左右摇动,工藤抓着的栏杆扶手也开始松动了。眨眼之间他们二人的身体就一起坠落到了黑暗的空中。
快要落地的瞬间,工藤的头脑里突然闪过了这样的念头:偷工减料的建筑确实靠不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