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感觉到都市的夜晚有点怪怪的话,到了将近半夜必定会下起大雪,但不是狂风暴雪,而是无声无息从暗夜的天空降下大雪片。
下雪的夜晚非常寂静,偶尔会有叭叭声划破寂静的夜空,不过有时候反而让人觉得更加深夜晚的寂静。
古时候的刑警很害怕这种夜晚,因为惨剧往往发生在这种夜晚,现在的刑警是对这种下大雪的夜晚有股恐惧感。
我是那么觉得。我的姓名是前田利夫,现年三十二岁,是个很平凡的刑警,死去的父亲也是刑警,他认为闷热的夏夜比下雪的夜晚更容易发生大案件,结果往往被他料中,这让幼小的我感到惊讶,等我当上刑警后,也为同样的预感而感到有趣。
那天晚上,因为不是轮到我值班,所以我待在自己的公寓房间内。我在两年前结婚,妻子靖子因为姐姐剖腹生产,今天前往仙台照顾姐姐,所以今晚只剩我一个人,我睡到半夜起来上厕所,透过窗帘的空隙看到暗夜中无声无息下着雪。
那是个非常寒冷的夜晚。由于睡不着觉,我就躺在棉被里面吸烟,突然这么想,或许有人想在大东京的某个地方杀人,也可能已经杀人,现在正在尸体旁边擦拭沾在凶刀上的血迹。
十点半开始下雪,直到第二天上午四点左右才停止。
天色已亮,一看窗外,户外已变成一片银白的世界。我家在四楼,平时经由窗子所看到的都是污秽的景观,例如楼下的空地堆满被人丢弃的断脚桌子和无法关闭的冰箱,今晨这些都被埋在深雪下面,只知道大致的形状而已;平时呈现出各种颜色的各屋顶,今晨也成为单一的白色。街灯还没有熄掉,在青白水银灯的照射下,显现出一种梦幻的美,我一时忘记刚刚那不吉祥的预感,一面哈着白气,一面欣赏眼前美丽的雪景,这时已经有人在大东京的某个地方为邪恶的计划踏出第一步。
你知道H公园吗?H公园在乐町附近,据说是日本最古老的大众公园,虽然面积不大,但是位于东京市中心,成为附近宫厅和商业街上班族休息的场所。由于樱田门的警视厅距离H公园不远,所以我在没有事时,中午会来这里散步几次。
我上班时,经常从有乐町穿过H公园,虽然那公园有如在电影中所看到的外国公园那么小,而且也没有可以做诸如登山的户外活动,可是从小小的花圃中我可以感受到四季的变化,欣赏栖息在这个公园的鸽群,这一切对于只知道都市生活的我而言,实在是一大乐事。
昨晚没有睡好,今早又很早起来的我,比平时早两个小时搭电车去上班。我经常提早出门,表面是为了避开上班的拥挤时间,其实是为了欣赏还没有被破坏的H公园的雪景,对这,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呆,都三十几岁了,还像小孩一样天真。
从有乐町到公园的道路,虽然才早上七点,可是已被车子辗得泥泞不堪。我一面想美丽的雪景实在是很脆弱,一面往H公园的入口走过去。
H公园内是一片银白的雪景,很遗憾的是,在很深的积雪上留下一辆汽车走过的车轮痕迹。虽然这公园的入口有停车场,可是把车子开进公园就好像破坏了雪景般,蹂躏了处女雪。在公园将近二十公分的积雪上,很清楚的留下二道黑色的车轮痕迹,旁边还有一行鞋樱我沿着车轮痕迹向前走着,胶皮长鞋发出吱吱声。
才刚七点,公园内还没有人。虽然那两条车轮痕迹非常清楚,不过在没有人的一片银白公园走着,让人感到心情非常舒畅。
车轮痕迹一直向公园正中央的户外音乐台延伸过去。
很明显的那辆车想从道路斜穿过公园,可是积雪很深,分不出道路和草坪,才会往音乐台误开过来。我一面这么想,一面往音乐堂走过去,发现前面仁立着一个男子往音乐台的舞台方向注视着。
跟车轮痕迹并行的脚印是那个人的,车轮痕迹到此中断。
我的胶皮长鞋在积雪上走,所发出来的声音,立即能引起那个人的注意,那个人突然回过头来,我记得那张脸。那个人是这个公园管理事务所的职员;去年秋天,公园的网球场发生伤害事件,我去调查时认识他,他也认识我,他向我打一声招呼“刑警先生”令我惊讶的是,即将年老的管理员的脸色非常苍白,脸颊还不断的抽搐着。
“刑警先生,有一个人死在那个地方。”管理员指着舞台向我说道。
前面有一座屋顶直径约十公尺的舞台,铺着意大利进口的大理石,盖得很豪华。圆型舞台的四周围是草坪,不用说,今天的草坪也是一片银白色。警视厅音乐队经常在这座舞台演奏音乐,以娱乐中午在这里休息的上班族。
那座大理石舞台的确有一个人,那个人躺在舞台上,好像是个裸体女人。
“你看,胸口插了一把刀子。”管理员以发抖的声音说道。
果然如管理员所说的,棵露的Rx房下面插着一把刀子,刀刃深陷在身体内,只剩下刀柄露在外面。
“起先我以为是在睡觉,虽然在这种大雪日,裸体睡觉有点奇怪,可是往往有人在银座和新桥喝醉酒后,在这里睡觉,所以我才会那么想。”管理员说道。他又说他为了欣赏到公园的雪景,才进入公园,发现车轮痕迹一直向户外音乐台延伸过去,让他感到有点奇怪,就沿着车轮痕迹来到这里一看,发现到车轮痕迹不但突然消失不见,而且还有一个裸体女人被刺死在舞台上。
我再度抬眼望着舞台,我和管理员所站的地方距离舞台大约七、八公尺远,车轮痕迹就在这里消失。
我和管理员踏着雪向舞台走过去。
接近舞台一看,才知道是年轻女子,手脚呈大字形躺在舞台上,短刀刺进去的地方流出鲜血,血已干掉变成黑褐色。
“是谁这么残忍?”管理员喃喃自语着。
铺着大理石的舞台离地面约两公尺,旁边有一道通往舞台的阶梯,由于有屋顶,所以只有阶梯的边缘有积雪,我很小心的爬着这道阶梯,以免滑倒。
裸体女人陈尸在圆型舞台的正中央,大约二十岁,非常漂亮。由于两腿大大的张开,所以可以看到大腿的内侧和xx毛。为什么她会以这种姿势被杀害呢?我一面不解的摇着头,一面在尸体的旁边蹲下来,此时我觉得很奇怪。
第一,虽然死者是因为右Rx房被刺一刀毙命,可是脸上却绽出笑容,但不是一般的笑容,而很明显可以看出是一种抛媚眼的笑容。看到全无恐惧和惊愕表情的尸体,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另一个疑问是皮肤的颜色,如果是青酸中毒死亡,肌肤会呈现漂亮的粉红色,而她是被刺死,皮肤应该是苍白的才对,可是这具尸体的肌肤出现的是生动的粉红色。
(或许是——)
我这么一想,连忙用手抚摸那具尸体,果然如我所想。
“这具尸体不是真人,是蜡像。”我向还一脸苍白的管理员说道。
管理员一脸孤疑的表情在我的旁边蹲下来,他用手抓着Rx房,发现一点也不滑。
“的确是一具蜡像不错。”管理员一脸羞红的说道。“畜生,竟然开这种吓死人的玩笑。”
管理员很生气,但不可思议的是,我却一点也不生气,因为这具蜡像制作得很精巧,如果不用手去摸,就算是摆在眼前看,也会误以为是真人。头发、腋毛和xx毛都是一根一根植上去的,乳头也做得跟真的一样,且又从距离舞台七、八公尺的地方看,难怪管理员会误以为是真人被杀害。
“不过这具蜡像倒制作得跟真的一样呀!”管理员好像很佩服的在我的旁边道。他不再生气后,开始对蜡像的制作技巧感到惊讶。
我点燃了七星牌香烟之后,向管理员说道:“这具蜡像是以某人为模特儿制作的——”“是的。会是中原真弓小姐?”
管理员很快的说出这个名字后,他露出一副我怎会想不起这个名字的不解表情,或许他认为我应该记得这个名字也说不定,因为中原真弓是目前最红的演员,这具蜡像的确很像她。
以“新人演员的捷径”为别名的日本小姐,而成为演员的中原真弓,以清纯形象闻名,特别在学生层中拥有很多的影迷。听说在某部电影中有她的裸体镜头,不过我没有看过那部电影,无法说得很详细。她经常在电视上主演连续剧,我在电视上看过她,那具蜡像的确很像中原真弓,不,应该说很像中原真弓的影像。
从背后传来讲话声,我回头一看,有五、六个爱看热闹的人在我的背后眺望着舞台,我拜托管理员打电请向警视厅报案,然后脱下上衣盖住蜡像的下半身。虽然是假人,可是让它赤身露体躺在舞台上,也实在很不雅观。
十二、三分钟后,我的同事吉村刑警开车抵达现场,他也对蜡像的制作技巧感到惊叹。我们暂且把蜡像搬上车,载回警视厅,摆在内院,然后讨论以什么罪名惩罚这种恶作剧。
中原真弓是某制片公司的演员,那家公司在拍电影和宣传时,多少会得罪一些人。把某人的蜡像放在户外音乐堂,Rx房下面插着一把短刀,只是轻微的违法行为,问题是那具蜡像的模特儿如果是中原真弓的话,那她是被谁协迫的呢?如果是以协迫的方法制作这具蜡像,那么是我们搜查一课的责任。
我们询间正在新宿N剧场演戏的中原真弓的制片公司,所得到的答案是“NO”,如此一来,搜查恶作剧的犯人就不是我们的责任。
虽然得到这个结论,可是我非常注意这件恶作剧,因为我总觉得这是即将发生某种恐怖事件的前兆,由于这不是搜查一课的职责,所以我无法展开调查行动,几经考虑的结果,决定打电话给他。
他的名字叫做德大寺京介,我对他怀着敬畏和嫉妒两种心情,虽然他跟我都是三十二岁,可是他却像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佯,体力非常充沛,而且也很有智慧,为人处事老成持重。
念大学时,我跟德大寺在一起,我们都是理学院的学生,那时德大寺是个脑筋聪敏过人,有点讨人嫌的年轻人。我们一起加入棋艺社,他的棋艺非常高明,我跟他对弃几次,每汰都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害得我信心大失,说得更白点,我不但被德大寺的才气压倒,而且还被压得抬不起头来,虽然我承认他很有才气,可是我一点也不尊敬他。
德大寺念大学三年级时,突然休学,从我们的面前消失掉,事后我才知道他是因为同父异母的哥哥自杀才休学,我曾跟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见过面,他跟德大寺一样,也是很有才气的人,跟自己非常相似的同父异母哥哥自杀,对德大寺是个很大的打击吧。
后来我听说他去国外,那时我想他可能去美国或法国留学,事后我才知道他是去东南亚、印度、巴基斯坦等国旅行;他也曾当过僧侣,修行过几年。
两年前,离国十年的德大寺回到日本时,我发现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秀竹般白皙的脸被太阳晒黑,逼人的才气也完全收敛起来,脸上经常挂着笑容,让人觉得他对人生充满信心。
德大寺回国后,办了一份名叫“巴海”的小型杂志,听说印度语“巴海”是同胞的意思。这份杂志在年轻人之间很有名气,可是身为刑警的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所关心的是德大寺敏锐的洞察力,我不知道各位看宫对身为职业刑警的我说出这种话会有什么感想,不过,老实说,我们遇到难办的事件时,有好几次借重他的智慧才得以侦破。
我打电话到他的公寓兼杂志编辑室,跟他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我在约定的H公园附近的咖啡馆“蓝波”等候时,透过玻璃看到正在雪路上行走的德大寺,可能是一九○公分的身高和孤独的身影,每次我看到他时,都觉得他很像马赛族的战士,在非洲原住民中,以马赛族最为强悍。我并没有去过非洲,也没有跟马赛族的人见过面,我只是在介绍非洲的纪录影片中看剥独自在无边无际的非洲沙漠行走的马赛族青年,虽然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可是却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因为德大寺的身材很像那个马赛族青年。影片中的马赛族青年像橡树一样高,眼望着前方,手里拿着一管枪在荒凉的沙漠中走着,对白人观光客来说,他是很珍贵的猎取镜头,可是对马赛族青年来说,觉得手里拿着照像机的肥胖观光客很可怜。我记得赤足在沙漠行走的那个青年,他的脸上显现出马赛族战士的神采。
德大寺很像那个马赛族青年。
德大寺有如一阵风打开门走进来,一直向我所坐的桌子走过来。
“我想借重你的力量。”我单刀直入的拜托道。因为在他的面前,拐弯抹角徒然很浪费时间而已。德大寺只是默然的微笑着。
“今天早上H公园的户外音乐堂发现一具裸体的蜡像,Rx房下面插着一把短刀。”
我简短的说明这件事情时,德大寺听完后,以特有的眼神看着我说道:“很有趣的事件呀!”
“只是很有兴趣吗?我担心这是发生恐怖事件的前兆,所以才找你商量。”
“或许你的预感是正确的也说不定,希望你把有关事件的全部事情告诉我。”
“我已把所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你了。”
“血还在吗?”
“血?”
“Rx房下面被短刀刺进去的地方有血流出来吧?”
“啊!是的。可是那是颜料呀!短刀也是玩具刀。”
“你确定那是颜料?”
“我不敢确定。”
“我认为再调查一次比较好。我想多半是人血,如果真是人血,我想知道什么血型。”
德大寺很有自信的说罢,我突然觉得从那具蜡像胸部流出来的血可能是人血。
我和德大寺一回到警视厅,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警视厅内院就像在打仗,非常骚乱。由于很像红歌星中原真弓的蜡像胸部插着一把短刀,所以娱乐周刊和女性周刊的记者蜂拥而来,那具跟人一样大小的蜡像脸朝上躺在雪已融化的水泥地板上,照相机的闪光灯闪烁个不停,从好的角度来看,摄影员为了抢镜头,所以才展开一场激烈的竞争。我和德大寺很害怕这种激烈的骚乱,只好远远的看,最可伶的是负责解说的同事吉村刑警,因为同样的话他要重复好几遍,虽然天气很冷,他还是不断的擦着汗水。记者纷纷发问,可是没有一个提到血的问题,或许跟我一样,因为那是蜡像、插在上头的也是玩具短刀,很自然的认为血是颜料也说不定,我这么想。
将近一个小时,采访战才结束,等记者全都走光后,我拜托监职员化验沾在蜡像上的血。
结果如德大寺的推测,果真是人血,血型是B型,我打电话向中原真弓询问血型,所得到的答案是B型。
“真叫人感到惊讶呀!果然被你说中了。”我向德大寺说道:“恶作剧者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是以吓人为目的,应该使用颜料才对呀!”
“你说这是恶作剧,我认为不完全对。”德大寺以不急不徐的口气说道:“我想仔细看看那具蜡像。”
“还有其他不解的地方吗?”
“不是。我只是想仔细瞧瞧使用人血的蜡像,因为刚才是隔着记者的头看,无法看得很清楚。”
德大寺这么说罢,我把他带到内院。四周己稍微暗下来。
不用说,内院也昏暗下来,可能是在昏暗中看贴墙站立的蜡像,瞬间——“我不认为犯人会欣赏躺着的蜡像,我曾听说有人制作美丽的木偶,然后抱着睡觉,可是抱着手脚呈大字形张开的蜡像睡觉,一点道理也没有,何况蜡像是用来欣赏的,因此我认为十之八、九犯人是让具蜡像站着,以便欣赏。”
“你不认为这种姿势有点奇怪吗?”
“是不是过于色情?”
“是有点,不过这是很不自然的姿势呀!”
“也许吧。有趣的是,作者不是只制作漂亮而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仔细看看蜡像的腹部,很明显可能看到皱纹,如果只是制作漂亮的话,应该不会连皱纹也作出来呀!”
的确如德大寺所说的,脸朝上躺上来时,由于阳光直射,皱纹并不清楚,可是一旦站着,肚脐一带的皱纹就看得一清二楚。
“你的意思是说蜡像的作者是要制作一具跟中原真弓一模一样的蜡像。”
蜡像的美艳令人大吃一惊,年轻警察抬着蜡像进进出出,蜡像的头发散乱拨在额头上,在昏暗中看起来,蜡像好像在微笑。
“好漂亮呀!”
德大寺在我的旁边发出轻微的感叹声。
“我曾听玩木偶的名人说,有些木偶制作得比真人还来得漂亮,现在我终于相信这句话。这具蜡像制作得非常漂亮,但不是年轻少年清纯的美,而是艳丽,如果把它放在外面,不但会引来许多登徒子,而女子们大概也不会发现那是蜡像吧。”
“有件事我难以明白。”我苦笑说道。“就像在音乐堂一样,我让它脸朝上躺下来,以便供你参考。”
我正要搬动那具蜡像时,德大寺阻止道。“就让它贴墙站着好了。你为什么要让它躺下来呢?”
“我现在突然这么想,犯人会不会让这具蜡像站着,以便欣赏呢?因为它不是制作一具漂亮的蜡像?”
“是的。能否把打火机借我一下?”
我把打火机交给德大寺,德大寺用打火机的火光照着蜡像的大腿根,被植上去的假xx毛跃入眼底,德大寺指着左大腿内侧的一个小黑点说道:“刚才我就注意到这个小黑点,它不是黑斑,而是作者加上去的黑痣,问题是这个黑痣纯是作者的游戏之作呢?或是在中原真弓的左大腿内侧真有这么一颗黑痣呢?如果是后者,那蜡像的作者应该是跟中原真弓很熟捻的人。”
“犯人为什么要使用人血呢?而且是跟中原真弓同一血型的血呢?难道是偶然的巧合不成?”
我这么一问,德大寺面有难色的说道,“或许这是一种完美主义——”“这我就不明白了。”
“你也有无法判断的时候呀?”
我这么一问,德大寺噗嗤的笑了出来。
“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有很多不解的事情,所以才变得很有趣呀!”
“站在警察的立场来看,使用玩具短刀是为了规避刑责而已,如果使用真刀,将会因为违反枪炮刀剑管制条例被逮捕,制作唯妙唯肖的蜡像和使用玩具短刀,顶多被视为恶作剧而已,不对吗?”
“目前我也那么想,但如果纯是恶作剧,血用颜料来使用会更好,因为红色颜料比人血更具有吓唬人的效果,可是作者偏偏使用干掉容易变色的人血,反而让我产生不祥的预感。”
德大寺以稳重的口气说道。我相信他所说的话,因为我知道他的感觉非常敏锐,而我本人也有一股不祥的顶感。
我们离开内院,前往警视厅的地下咖啡馆。
“你能否详细说明你的不祥颈感?”我叫了咖啡后,向德大寺问道。
德大寺慢慢地点燃一支香烟,前几天跟他见面时,他是抽hi一lit,今天抽的是longpeace。以前德大寺抽的香烟是kent,咖啡是喝蓝山,可是自从他去东南亚旅行回来后,什么牌的香烟、咖啡都抽、都喝,他笑着说:“我的品味越来越低了。”
可是我的想法是,成大事的人往往不拘小节。
“有两点让我产生不祥的预感。”德大寺说道:“一是那具蜡像作者的异常性格,也可以说是异常的感觉。虽然我不认识中原真弓,可是我认为作者有意暴露她的缺点才制作那具蜡像。对方是演员,表面拿她当模特儿制作得非常漂亮,可是在腹部作出皱纹,而且还作出谄媚的奖容,那是表示作者对模特儿的爱情,或是憎恨?如果是爱情,大概是绝望的爱情吧。”
“另一点呢?”
“把蜡像丢弃在户外音乐堂的舞台,让你们大吃一惊的人类异常行为呀!就如刚才所说的,使用人血和玩具短刀,乍见像是恶作剧的行为动机到底是什么呢?此外,制作那具唯妙唯肖的蜡像,势必要花费好几天的时间和很多钱,做好后,为什么要把它放在音乐台的舞台上呢?听说公园的入口到户外音乐堂附近的雪地上有两条车轮痕迹,是不是有这回事?”
“是有这回事,由两条车轮痕迹来看,是一千CC的车子。犯人是在雪停后,用车子把蜡像载来放在舞台上。”
“你根据什么说雪停了以后?”
“因为车轮的痕迹毫无积雪,所以我才认为是雪停后用车子运来。”
“车轮痕迹消失的地方到舞台的距离你量过吗?”
“为了慎重起见,我量了。”
我拿出记事簿,打开画有简图的那一页。
“距离舞台刚好七公尺,蜡像是放在圆型舞台的中央,所以一共是十二公尺。你认为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认为那是什么重大的含意,停车的地方距离舞台刚好七公尺,可能是一时的巧合而已,我比较注意的是可以利用雪制造密室,从车轮痕迹消失的地方到舞台的雪地上连一个脚印也没有,也没有使用木棍的痕迹,也不可能用丢的方式把蜡像丢上舞台,因为距离太远了,如此一来,手法应该是利用雪来制成密室。”
我这么一说,德大寺吃惊的表情看着我。
“密室就在这里。”
我把画在记事簿上的简图拿给德大寺看时,吉村刑警进入咖啡馆叫我。
“发生杀人事件,蜡像制作者在制作那具蜡像馆被人杀害。”
不祥的预感不幸变成事实。
我和吉村刑警立即赶往涩谷的蜡像馆,德大寺说他要跟我们一起去,由于吉村刑警也认识他,当然是一脸欢迎的表情,自从去年夏天他漂亮的侦破一件已进入迷宫般的连续杀人事件后,他就成为搜查一课的常客。
“遇害者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在车内向吉村刑警问道,德大寺默然坐在后座,闭着眼晴倾听我们的谈话。
“我也不甚清楚,发生命案的那家蜡像馆名叫‘高见泽蜡像馆’,是东京唯一的一家蜡像馆,有两名工作人员,遇害者名叫松林周平,现年三十五岁。”
“是制作那具蜡像的作者吗?”
“我没有问,不清楚。”
吉村刑警播着头说道。车外已完全被夜色笼罩住,虽然马路上的雪因车子驶来驶去而变得很污浊,不过残留在各家屋顶的雪还很白,在青白月光的照射下,应该是很漂亮的景色才对,可是不知是否因为由奇妙的蜡像事件转变为杀人事件,在我眼里竟然变成苍白的死亡世界。
虽然说是在涩谷,可是抵达涩谷才知道距离涩谷繁华街非常远,任何地方的繁华街都是挤满百货公司、银行和电影院,霓虹灯闪烁不停,车水马龙,显得非常热闹,可是一旦进入巷子里面,将会发现巷内非常阴暗和寂静,涩谷也一样,我们向宇田川困的方向走约五、六分钟,霓虹灯消失不见,路上也几乎没有行人。
高见泽蜡像馆就座落在阴暗的场所,是一幢两层楼的四方形建筑物,一楼是工作房,二楼是办公室,我们一抵达,先来的涩谷警署的刑警给我们带路。
一进入工作房,我差点被强烈的蜡味呛倒,虽然我并不讨厌蜡味,可是这样强烈的蜡味实在难以忍受。
工作室一角摆着已完成的务种蜡像,在裸女蜡像旁边摆着甘乃迪微笑的蜡像,让人觉得有点怪怪的。这里的蜡像并不全是人类,还有动物的蜡像,例如咆哮的老虎,悬挂在天花板的长臂猿等。
“就是那个。”
往手指的方向一看,身穿工作服的男子,他的手脚被绑在墙竖立的粗十字架,那个男子的胸部插着一把短刀,头垂下来,在众多的蜡像中,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会误以为那也是蜡像。
“发现时就是那个样。”涩谷警署的刑警说道。
工作服沾有蜡,插着短刀的地方被鲜血染红,扳起头一看,是个留着落腮胡的年轻男子。
我们解开绑住手脚的绳子,让尸体躺在地板上。
由于发现尸体的人是这家蜡像馆的老板高见泽健吉,所以我们爬上二楼的办公室跟高见泽见面。办公室的石油暖炉熊熊燃烧着,让人觉得很温暖。高见泽是个头发斑白的小老头。
“这家蜡像馆只有我和被杀的松林两人。”高见泽一面搓着两手,一面以低沉的声音向我们说道。
“你也制作蜡像吗?”
“是的。直到四年前,都是我一个人在做。松林是后来才来当学徒。”
“可否请你谈谈发现尸体时的情形?”
“我家离这里,大约车程二十分钟,松林则住在这里,他睡在办公室的隔壁房间。今天下雪,天气非常寒冷,我的老毛病神经痛复发,痛得不得了。若是平时,我会在上午十时来到这里,可是今天我一直拖到下午一时才来到这里,结果发现大门还深锁着,于是我用钥匙打开门,进到里面一看,发现松林以那种姿势被杀害,于是我立即报警——”高见泽说道。
“有没有被偷走什么东西?”
“有。被偷走一样非常贵重的东西,是我制作的蜡像,也就是以明星中原真弓为模特儿所制作的蜡像。”
“裸体,手脚张开来——”
“是的。”
我心里想着那具蜡像。我旁边的德大寺问道,“你把那具蜡像绑在那个十字袈上吧?”
高见泽点着头说道,“是的。凶手偷走那具蜡像之后,把被杀害的松林绑在十字架上。”
如此一来,终于明白那具蜡像被作成那种姿势的原因。
“你知不知道那具蜡像已在今天早上被人在H公园发现?”
“我不知道,今天我尚未看报纸和电视。真的已找到那具蜡像了吗?”老人摇着头说道。
“是的。我想请问你,你何以要制作那具蜡像呢?”
“可能是去年吧,中原真弓主演一部电影,详细内容我记不得了,只记得最后中愿真弓的裸体被绑在十字架上被烧死,由于不可能真的烧死本人,所以才来拜托我制作唯妙唯肖的蜡像。”
“然后呢?”
“电影中,中原真弓面露微笑,就像殉教者般赴死。当我做好后,他们感到很不满意,我知道他们不满意的原因,因为我根据事实来制作。虽然电影公司和中原一再要求我制作更美丽和清纯的蜡像,可是我一点也不妥协,结果是由我的徒弟松林承制,在我来看,松林的技术还很幼稚,不过他制作得非常漂亮,很让他们满意,他所制作的蜡像被用来拍摄被烧死的镜头。”
“没有人来索取你所制作的那具蜡像吗?”
“虽然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可是我有很像中原真弓的蜡像却在坊间流传开来,有人以电话和信件要我把那具蜡像让给他,多少钱都可以。”
“中原真弓本人是怎样的态度?”
“虽然她本人没有直接跟我讲,不过电影公司的人和经纪人说那具蜡像会破坏清纯演员的形象,要我把那具蜡像交给他们,可是在我来看,那具蜡像更能表现出中原真弓,所以我不愿交给他们烧掉,而断然拒绝他们的要求。”
“我想请教你一件事情。”我很谦虚的说道。“那具蜡像制作得非常逼真,腹部有皱纹,xx毛一根根植上去,大腿有黑痣,难道模特儿中原真弓也是那样吗?”
“是的。那具蜡像是以中原真弓为模特儿制作的。”高见泽老人以充满自信的声音说道。或许他对自己的技术感到很自豪吧?由此不是可以看出他也有顽固的一面吗?我这么想。老人紧握着细瘦的小手,时时翻弄眼珠仰望着我们的态度,足以显示出他顽固的性格。
“可以把那具蜡像还给我吗?”高见泽问道,我点头。
当我注意到时,德大寺已不知在什么时侯消失踪影,我连忙下楼,进入工作室,室内只摆了好几具蜡像,不见德大寺的人影,我想借重他的智慧才把他带来,没想到他却不告而别,实在很叫人伤脑筋。我一面这么想,一面再度回到二楼的办公室时,有一具蜡像突然摇晃起来,让我大吃一惊。
“是我啦!”那具蜡像说道。仔细一看,原来是德大寺。
“你可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苦笑着说道。德大寺从蜡像后面走出来,很悠闲的说道。“如果是美女,就算跟蜡像在一起,也是一大乐事。”
德大寺有点要紧事要调查,而我的同事吉村刑警因高见泽要求尽快把蜡像还给他,把他带回警视厅办公理失物招领手续,所以只有我独自前往新宿的剧场跟中原真弓见面。
N剧场位于歌舞伎町的入口,是可以容纳三千人的大剧场,平时红歌星在这里举行个人演唱会,今天则挂出现代剧的招牌,由中原真弓领衔演出。我抵达剧场时是八点半,最后一场还没有结束,我先跟她的经纪人三根孝夫见面。在我的想像中,演艺界的经纪人都是戴看金边眼镜,打着漂亮的领带,身上洒着香水,可是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竟然是个很平凡的职员型的三十岁男子,身穿白色的衬衫,或许经纪人有两种类型也说不定。
三根请我在座垫上坐下来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认识松林,他是个很温和的杰出男子,没想到这种人也会被杀害。”
后台的讲话声和舞台的喧哗声不断的钻进耳内,大大影响我们的谈话。
“听说你跟制作那具蜡像的高见泽老人发生纠纷,这是不是真的?”
我这么一问,三根一脸迷惑的表情说道。“因为那具蜡像对中原真弓很不利呀!你看过她演的电影吗?”
“我听过。听说有一场使用跟中原真弓一模一样的蜡像拍摄她被火烧死的镜头,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对她来说,这是她第一次挑大梁,对她非常重要。尽管她可以表演脱衣秀,可是她本人不可能活活被烧死,监制者更是个完美主义者,不喜欢使用特技,于是我们拜托在日本蜡像界坐第一把交椅的高见泽,制作一具跟中原真弓一模一样的蜡像,可是那个人是个怪人,竟然制作出非常怪异的蜡像,虽然我们要求他修改,可是他硬说那具蜡像就是中原真弓,死也不肯修改。由于使用那具蜡像作替身,必定会破坏以清纯形象出名的她,所以我们拜托他的徒弟重新制作蜡像。”
“你有没有要求他把那具蜡像让给你?”
“有。虽然我一再的要求,可是,他只是一味的拒绝,让我感到很伤脑筋。因为我出再多的钱他都不要,实在很气人。”
“你知道今天早上发生在H公园的事件吗?”
“那个事件吗?”三根咬牙切齿的说道:“尽管我不想知道,可是来报讯的人非常多,由不得我不知道;今天上午,杂志社的人更是蜂拥而来求见中原真弓。”
“那么中原真弓本人还不知道吗?”
“不,她已知道,因为传播界的人都是大嘴巴,他们在不知觉间告诉她,问她有什么感想,她当场哭了起来。”
“你对这有什么打算?”
“如果那具蜡像还放在高见泽那里,一定还会发生类似今天的事件,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把那具蜡像要回来,她也说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把那具蜡像买回来。”
“有人认为杀害松林的犯人是在偷窈那具蜡像时,被松林发现,才杀他灭口。你有犯人的线索吗?”
我这么一问,三根摇着头说道:
“如果你认为我和中原真弓是犯人,那你就大错特错,我们的确想要回那具蜡像,可是我们是想要回来烧掉,而如果是我们偷的,绝不会把它摆在H公园,因为那样对中原真弓只有负面的影响。”
“会有负面的影响吗?”
“当然会,因为他把中原真弓制作成中年妇女,这会大大破坏她的形象。”
“我可以问你一个不雅的间题吗?”
“你是指xx毛和大腿的黑痣吗?”
“中原真弓的身体真是那样吗?”
我这么一问,三根苦笑说道:
“我没有亲眼看过她的裸体,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坐日本蜡像界第一把交椅的人,连那种地方也制作出来,未兔太过份了。”
“高见泽在制作那具蜡像时,中原真弓是不是摆出那种姿势?”
“是的,因为那时我们很信赖他,她才会脱光衣服当他的模特儿,如果知道他是那种怪异的人,就不会找他制作蜡像。”
三根反复说他们被高见泽老人骗。
之后,我跟中原真弓本人见面。
她马上要去电视台录影,只有短短的五分钟跟她见面,我一面简明扼要的问她,一面看着她的脸,因为我想知道那具蜡像跟她相似到什么程度,没想到得到的答案是难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有点像,又有点不像。虽然那具蜡像是模仿中原真弓制作的,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可是跟本人谈话,发现那具蜡像的脸部表情太过夸张。中原真弓笑起来时,露出羞涩的表情,大概是反应出她成长的阴暗面吧。蜡像的脸部表情是谄媚的笑容,不过她跟我谈话时,时时露出非常幼稚和迷惑的表情。我们在谈话时,突然跑来一个三岁小童星,中原真弓的脸上绽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问到大腿内侧的黑痣时,她就笑而不答。
我返回成立搜查本部的涩谷警署。
随着夜色的加深,有关杀人事件的资料陆续送到搜查本部。
犯人是打破工作室后面的玻璃窗进入工作室的,凶器短刀的刀刃长二十公分,没有刻名字。由短刀的刀柄和工作室检验不出奇怪的指纹来看,犯人一定是戴着手套行凶。向附近的人打听的结果,没有人看到行踪可疑的人,也没有听到碰撞声和喊叫声。
尽管如此,我一点也不气馁,因为初期的搜查阶段都是如此,等遗体的解剖结果出来,就可以知道死亡推定时刻。
被杀的松林周平的简历如下。
昭和十九年出生于秋田县,现年三十五岁,因讨厌农村生活,高中念到一半就退学,前往东京,在超级市尝洗衣店做过,也曾当过夜间警卫。由于对画图有兴趣,在这段期间曾向漫画杂志投稿,但没有被采用,四年前,他拜高见泽为师,学习制作蜡保迄今。没有恋人,也没有朋友,工作室内的四坪半房间有很多张中原真弓的照片。
由此可以了解他是单独一个人来自农村的青年,多半还带有东北口音吧,人很好,但有点固执。有很多中原真弓的照片,多半是制作蜡像后暗恋上她吧?他一定知道对方不是他可以追上手的女人。
吉村刑警向我说他已把那具蜡像交还给高见泽健吉。
“他真是奇怪的老先生,”吉村微笑说道:“他希望警方尽快把那具蜻像还给他,所以我立即以计程车把他载回警视厅,当他办好失物招领手续后,把那具蜡像往计程车的行李箱一丢,立即回去。真是奇怪的老先生,因为他好像是很珍惜那具蜡像,又好像不是。”
对于这个怪老人,我也跟吉村刑警一样,有同样的感觉,因为他唯一的徒弟被杀,他好像不怎么悲伤,只是很担心自己制作的蜡像的下落。
德大寺一直没有来电话,我打电话到他住的地方,虽然电话铃声一直响着,可是,没有人接听。
直到深夜,我才跟德大寺联络上,不过,德大寺好像喝醉酒,由于他平时不大喝酒,所以我问道:“你怎么啦?是不是喝酒了?”
“是的,因为两人喝完一瓶酒。”
“你跟谁喝酒?”
发生杀人事件,他还有心情喝酒,我这么一想,不由得生气起来,可是,德大寺仍然很悠闲的说道:“你猜我跟谁喝酒?”
“我猜不出来。”我说道。
“明天见面时再告诉你好了,因为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德大寺说道。
他在我问他有关这次事件的意见之前说道:“好好休息吧。”然后挂掉电话。不会喝酒还强喝,真叫人伤脑筋。
第二天上午十时,德大寺跟平时一样来到涩谷警署,有点苍白的脸色显示酒力还没有完全退去。我把他带到附近的咖啡馆,德大寺叫了一杯黑咖啡后,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个老人真是好酒力。”
“你所说的那个老人是高见泽健吉吗?”
“是的。昨晚我带着一瓶Scotch(苏格兰威士忌)去老人的公寓拜访他,才发现他很会喝酒。”
“你怎么知道老人喜欢喝酒?”
“因为办公室的一角墙壁摆着威士忌的空瓶子。”
“不会是被杀的松林周平喝酒的吗?”
“不会。说好听点,那个老人有艺术家脾气,说难听点,那个老人有点惹人嫌,由他无视委托者的要求不就表露无遗了吗?这种老人绝不会允许把不是自己喝的威士忌空瓶子摆在办公室内。”
“我懂了。你跟那个老人谈什么呢?”
“谈喝酒、蜡像、杀人等社会百态——”“也许有吧。之后他让我看蜡像。”
“他的家里也有摆蜡像?”
“只有一具,是年轻女子的裸体像,非常漂亮,让人觉得很清纯,可以确定的是,老人非常珍惜这具蜡像。”
“我实在搞不明白,那具蜡像跟这次事件有什么关系?”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老人在说谎。”
“说谎?”
“关于被盗走的那具蜡像,老人说他是根据事实制作,一点也不妥协,可是在家里的那具蜡像却制作得非常漂亮,因此在制作失窃的那具蜡像时,与其说他在追求真实,倒不如说是偏见在作崇。或许老人没有注意到,不过我敢确定他对当模特儿的中原真弓没有好感。”
“为什么他对中原真弓没有好感呢?”
“我曾趁他喝醉酒时问过他,虽然他没有讲,不过我可以想像出来。”
“是什么理由?”
“等我知道跟事件有关系时,再告诉你好了,目前只是推理而已,还没有证据可资证明。我们暂且不谈这个,我问你,找到犯人的线索了吗?”
“还没有。目前只知道中原真弓和她的经纪人,想买回那具蜡像加以销毁;他们很生气有人把她的蜡像摆在户外首乐堂破环她的形象;被杀的松林好像是中原真弓的影迷;松林使用的四坪半大的房间贴满她的照片。”
“那些照片我看过了。”
“你什么时侯看到的?”
“你跟老人谈话的时侯。”
德大寺笑了一下后,突然抬眼望着窗外。
“随着雪的融化,屋顶上的积雪也越来越少了。
“你能否不要那么悠闲,跟我好好考虑这次杀人事件?不知道犯人的动机,实在很伤脑筋。”
我这么一说,德大寺把视线拉回来说道,“你不知道动机?”
“是的。目前只知道犯人为了盗取那具蜡像才溜进高见泽蜡像馆,因为没有被盗走其他东西,不懂的是犯人以后的行动。犯人把不惜杀人盗来的蜡像刺上玩具短刀,然后摆在H公园。难道这是表示对中原真弓的不满,或是对高见泽的不满?由于不十分清楚,让我感到很困惑,你对这有什么想法?”
我这么一间,德大寺又抬眼望着窗外淡然说道。
“你把事情复杂化,才会不明白,你只要原原本本接受事件就行了。有一个作蜡像的年轻工匠被杀,蜡像被盗走,那具蜡像被放在积雪公园户外音乐堂舞台,事实只有这些,并没有特别困难之处呀!”
我很佩服德大寺脑筋聪敏,所以每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时,我就期待得到他的协助,可是这次他却对我想破头也无法回答的问题淡然说那是很简单的,害我感到很没有面子,为了维待职业刑警的尊严,我想亲自找出答柔。
我抱着胳膊看着残留在咖啡杯底部的褐色班点时,德大寺又抬眼看着外面说道:“明天那片雪将一点也不剩了。”
我有点惊讶,以挖苦的口气说道。“为什么你很注意的外面的雪呢?你不会真的想在市内滑雪吧?”
德大寺一脸正经的表情说道:“市内有可以滑雪的地方吗?也就是说市内会一处有人车不到,全是白雪的地方吗?”
“你真的想在大街上滑雪?”
“能在大街上滑雪也不赖呀!”德大声笑着说罢,立刻恢复正经的表情说道。“由于关系到这次事件,所以我注意外面的雪。我实在搞不懂犯人何以要趁着大雪纷飞时,把蜡像摆在那种地方?”
“杀人事件跟雪没有关系呢?”
“大概吧。”
“那么你不是不用担心雪融化吗?”
“不,不对。”德大寺以斩钉截铁的口气说道,柔和的眼睛也突然炯炯有神,宛然像那个强悍的马赛族的男子。
“你那么想就错了。”德大寺以严厉的口气说道。
“如果以你的眼光来看,杀人是非常重大的事件,应该以杀人事件为中心展开调查行动,可是冷静想的话,杀人事件是为了盗取那具蜡像才会发生的,更进一步说,是为了H公园事件才会发生,如果不管事件轻重的话,雪中的恶作剧事件才是导火线,因此我才很重视那个恶作剧,你也是因为那个事件而有种不祥的顶感,才把我叫来,而我也对那个恶作剧有股不祥的预感,如果松林的死是偶然的话,不祥的预感并没有消失掉,还继续存在着。”
“你知道下次会发生什么事件?”
“只是我的想像而已。”
“是什么事件?”
“杀人呀!”德大寺说道:“那个奇怪的恶作剧只意味着一件事件。”
“对中原真弓的不满?”
“如果是那样,就不该选在大雪中,而是选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才对;如果写匿名信给传播界的人,也可以给中原真弓致命的打击,因此不是对中原真弓不满,如此一来,我认为那是杀人的预演。”
“杀人的顶演?”
“杀人更具危险性,必须小心行事才行,当然啦!冲动杀人是例外,如此一来,进行杀人预演也不奇怪吧。犯人使用制作得唯妙维肖的蜡像代替真人,并使用玩具刀,大概是怕使用真刀而触犯法律被逮捕;其次是血,或许是犯人在调查其血干涸的时间也说不定,因为颜料的干涸时间不一样。”
“为什么选在那种地方?”
“因此我才很注意雪呀!”
德大寺又抬眼望着窗外,两天后的今天,积雪只剩下背阴的地方没有融解。
“犯人为何选在那种场所进行预演呢?一片白雪,距离车轮痕迹七公尺的舞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或许……不,应该是十之八、九下次会在同样的场所进行杀人事件,不然的话,使用那具蜡像就没有意义了。”
“那么你是说这次有人会在一片白雪中被杀害?”
“是的。不过不是一片雪原,而是一片银白世界正中面的石造舞台,人只能接近到七公尺的地方,然后在那座石造的舞台上杀人。”
“你不要吓唬我呀!”
虽然我笑着说道,可是说话的口气有点不大自然,因为德大寺的谈话充满自信。我为了稳定心情,点燃一支香烟。
“如果是在雪中,不是会发生在东北或北海道吗?”
我这么一说,德大寺很不给面子的疆着头说道:“如果是那样,就没有必要在东京进行演练吧?一定会发生在东京才对。”
“可是,”我无法完全同意德大寺的意见,所以提出异议:“虽然前天东京下了一扬大雪,不过现在三月了,或许不再下也说不定,因为最近东京的冬天气温蛮高的,不再下雪的准备率应该很高才对,如果无法知道下次哪个时侯下雪,就无法拟订计划,下雨可以经由预报知道,可是东京下雪,大概无法从预报知道吧。
“是的。”德大寺难得同意我的看法。“因此我一看到雪就担心会不会在雪消失前发生杀人事件呢,或是早已发生杀人事件呢?不过幸好中原真弓目前还平安无事。”
“你认为犯人狙击的目标是她?”
“那当然。如果狙击的目标不是中原真弓,那种演练就毫无意义,如果要杀害别人,就没有必要特地潜进高见泽蜡像馆盗取跟中原真弓一模一佯的蜡像,因此她是犯人狙击的目标。”
“我懂了。我曾问过她的经纪人有关她的行程,她的经纪人说她在N剧场的公演直到三月十日,后两天她还要去录连续剧,十一日到十三日休息,十四日开始替S电影公司主演电影,由于舞台是冲绳,十四日搭机飞往那坝、石垣出外景,直到二十日才回来。冲绳没有下雪呀!”
“三天的休假她怎么过?”
“虽说休假,可是她是名人,必需参加影迷联欢会、杂志对谈,以及招待来日洽谈合作拍片的美国制片家,实际上她没有休息。”
“这三天她都没有离开东京吗?”
“啊!是的,她一步也没有离开东京。”
我拿起附近报架上的报纸,翻阅着天气的预报。
“真是谢天谢地,根据长期的天气预报,以后的天气会渐渐好转,东京地方好像不再下雪了。”
“是吗?”
德大寺虽然点着头,可是脸上的不安还是没有消失。
“如果不下雪,就不再担心吧””
“也许吧?”
“暂且不用为下不下雪操心好了。关于H公园雪之秘室一事,前几天你说那不是什么密室。”
“是的。”
“可是雪上没有脚印的话,不是密室吗?车轮痕迹也在途中消失。”
“那是你误以为那是密室。不过或许犯人把那看成密室,进行密室杀人的演练也说不定。”
德大寺这么说罢,突然站起来。
“你要去哪里?”
“国会图书馆,我想翻阅两年前的旧报纸。”
德大寺离去后,我返回搜查本部。他去国会图书馆一定跟事件有关,可是翻阅旧报纸我就不明白了,如果是为了调查那具尸体,应该翻阅一年前拍摄那部电影时的报纸才对,何况比起翻阅旧报纸来,询问当时跟那部电影有关的人应该会更清楚才对。
被害者松林周平的解剖报告书已送来搜查本部,根据报告书上说,死因果然是被短刀刺达心脏致死,死亡推定时间是前天上午十时到十一时之间,刚好是下大雪的时侯,没有找目目击者是很自然的事情。
循着两条线索进行搜查,第一条线索是寻找想要那具蜡像的人,虽然这条线索跟立即丢弃有点矛盾,不过这种矛盾暂时可以不去理它。
第二条线索是寻找对松林周平怀恨在心的人。因为有可能杀害他的犯人为了隐瞒杀人的动机,才盗走那具蜡像,而且松林也不是不惹是生非的人。
我们忙着找寻犯人,除了和中原真弓、高见泽健吉、以及一年前那部电影有关的人见面外,还在放映室看以那具蜡像作替身拍摄的电影,故事是叙述在跟无赖抗争中,红颜薄命的女主角中原真弓壮烈牺牲,她为了保护男朋友得罪黑社会老大,才会全裸呈大字型绑在十字架上被烧死。若跟高见泽制作的蜡像比起来,松林所制作的蜡像是差远了,不过他制作得很漂亮,所以中原真弓和经纪人才会感到很满意。
搜查工作迟迟没有进展,一直找不到有嫌疑的人。
两天,三天毫不留情的过去。让东京变成白色梦幻世界的雪也融化得差不多,去国会图书馆翻阅旧报纸的德大寺毫无音讯,我也忙着搜查,忘了打电话给他。
德大寺像往昔一样出现在搜查本部,是在第三天的三月十一日下午。
“你到底去了哪里?”
“去找雪吗?”
“不是。是去调查那个薄命的女人。”
“那你查到什么呢?”
“以后再告诉你好了。你知道中原真弓今天的行程吗?”
“我只知道个大概。今天下午两点,在S电影公司社长家举办欢迎会,欢迎来日洽谈合作拍片的美国制片家,她会出席欢迎会。由于有很多电影界的人参加,所以不用担心她会被杀害,何况今天是好天气,绝对不会下雪。”
“我并没有担心呀!S电影公司社长家是用什么建造的?”
“我并不十分清楚,不过这个社长在经营饭馆方面也很成功,他在东京中央拥有两千多坪的大宅院,建造得很豪华,听说有比京都龙安寺还大的石造庭院,院内铺着白砂,每天有专人打扫。”
“石造庭院!”
德大寺突然大叫起来。就在我发呆的时侯,他冷不防抓住我的手站起来。
“立刻跟我走。”
“去哪里?”
“那个社长的家,因为中原真弓有危险。”德大寺一面很急的说着,一面冲出涩谷警暑,不知究里的我也跟着跑出去,德大寺已举手拦下一辆计程车。
计程车向位于世田谷的社长家行驶后,我喘了一口气,向德大寺问道,“为什么中原真弓会有危险呢?”
“石造庭院呀!”德大寺看着手表说道:“H公园的恶作剧不是纯粹的密室,可是,犯人或许把它看成密室进行演练也说不定,是雪的密室呀!由于以后东京不会下雪,你想会以什么代替雪呢?那就是石造庭院,打扫得干净的白砂庭院中的大块石头,不是跟一片白雪中的大理石舞台一样吗?”
“是啊!”我也有同感。
我一看手表,已经两点了,社长家的欢迎会的确是从这时开始,如果德大寺的预感正确的话,我们赶到时或许只能看到中原真弓的尸体。虽然交通很顺畅,不过我们赶抵位于世田谷的社长家时,已经两点四十分。
车子一侍下来,我和德大寺立即朝着大理石建造的大门冲过去,门前的道路停了一排高级车。腿长的德大寺率先冲进大门,但被身穿制服的派出所警寮拦阻下来,我一面感到不安和焦虑,一面拿出警察手册给对方看,问道:“发生事件吗?”
没想到对方的回答很让人大吃一惊:“中原真弓演员被人杀害了。”
宅院内一片混乱,盛装的男女脸色一片苍白,六神无主的走来走去。
会客室的长沙发坐着金发中年女人和大个子的外国男子,他俩是来日洽谈合作拍片的美国制片夫妇,负责接待的日本人一再向他俩说道:“Iamsorry。”
我和德大寺穿过与会的人群,进人出事的石造庭院。
长方形的广大庭院铺着漂亮的白砂,用竹扫把整理得非常漂亮,与其说是石造庭院,不如说是白砂庭院来得恰当。白砂庭院的正中央有一座高约两公尺的石碑,从走廊到石碑间是一片凌乱的脚印,石碑的旁边躺着一具裸体女尸。
我借了一双木展,跟德大寺一起走到尸体的旁边,上次见过面的中原真弓的经纪人三根;一脸茫然的蹲在尸体旁边。
我把警察证拿给这里的人看,然后揭开盖在尸体上的毛毯。
就如那具蜡像一样,全棵的中原真弓的右Rx房下面插着一把短刀,流出来的血已干涸黏在腹部。
双手被人合掌放在胸瞠,手脚有被绳子绑过的痕迹,由留下血印子来看,犯人一定很用力的捆绑。
我的视线很自然的落在毛茸茸的私处和张开的大腿,左大腿的内侧如同蜡像一样,有一个小黑痣。
虽然她才只有二十一岁,可是肚脐却一片肥肉。中原真弓不喜欢那具蜡像,大概是因为那具蜡像表现得太真实,连缺点也制作出来了吧?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我看着经纪人三根的脸问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呀!”三根以哭泣的声音说道:“美国电影制片家凯斯拉夫妇来时,我们在这里举行欢迎会,S电影公司社长带大家到走廊参观让他引为自豪的石造庭院,并且举行那座石碑的揭幕仪式,那座石碑是为了表彰第一次合作拍片的T氏而立的。当凯斯拉夫人一拉绳子,罩住石碑的白布立即掉下来,赫然发现中原真弓的尸体呈大字形被绑在石碑上。”
“她一直不在这里吗?”
“是的。凯斯拉夫妇是在上午十时抵达羽田机场,她打电话给我,说她头痛,无法去接机,不过她会准时出席下午两点的欢迎会。迟迟不见她来,我心急如焚,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你知道她是被谁杀死的吗?”
“我完全不知道。虽然她成名后,得罪不少人,可是不至于惨被杀害呀。”
“她是不是要出演合作的电影?”
“不,还没有决定,由于是好角色,所以很多人争着演出,我也认为如果能出演那部电影,可以巩固明星的地位,所以我极力争取,如今发生这种事情——”“我希望你冷静回想一下你来到这里以后的事情。”
“我很冷静呀!”
“那很好。大家都聚集在走廊看石造庭院?”
“是的。”
“那时石造庭院是您么的情形?”
“当然连一个人也没有,石碑也用白布罩祝”“凯斯拉夫人如何拉开绳子?”
“通常揭幕式的绳子垂在石碑的旁边,可是这个石造庭院的白砂整理得很漂亮,不忍心破坏,才把绳子从石碑拉到走廊,凯斯拉夫人就在走廊拉开绳子。”
“那时庭院连一个脚印都没有吗?”
“是的,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由于白砂打扫得很整洁,如果有脚印,一定可以看得很清楚。”
揭幕用的白布被揉成一团丢在走廊下面,白布盖住圆筒形石碑后,在顶端绑着一条白色绳子,白布的质料很厚,从走廊看的话,大概无法知道中原真弓全裸被刺死在白布内吧。
我把在扬的人聚集起来询问有关脚印的事情,所得到的答案都是当凯拉夫人拉开绳子时,庭院连一个脚印也没有。
幸运的是,有几个艺能周刊的摄影记者参加这次的欢迎会,他们曾拍摄发现尸体前后的照片。就在我向他们借底片,以便立刻冲冼时,德大寺走过来向我说道:“公园的恶作剧果然是事前的演练,因为从石碑到走廊的距离刚好七公尺,跟那个场所完全一样。”
尸体被送去解剖后,我和德大寺为了早一刻看照片,立即返回涩谷警署。
由于是急件,只花三个钟头就把照片冲洗出来,将近百来张的彩色照片摆在我的办公桌上。
石造庭院的全景;拉着揭幕用的绳子;脸上绽着笑容的凯斯拉夫人;揭开白布的石碑;手脚张开被绑在石碑上的中原真弓;Rx房下面插着短刀;蜂拥涌向石碑的人群全都拍成美丽的彩色照。
石造庭院的白砂果然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这是什么?”吉村刑警指看照片的一点问道。从走廊到石碑有一条很细的细线。
“不会是血迹吧?”
吉村刑警说道。我连忙放大那张照片,果然被吉村刑警说中,很明显地那是血迹,很细,一点一点从走廊向石碑延伸过去,由于是在白砂上,拍彩色照就变得很清楚,那时在场的人没有注意到,大概没有预料会发生那种惨案,所以都把视线集中在石碑上吧?我之所以没有看到,是因为被踩乱了。
我已稍微知道犯人的行动,犯人把全裸的中原真弓从走廊运到石碑,然后呈大字形绑在石碑上。
好像在印证这种推理般,在走廊下面找到被揉成一团的礼服和亵衣,礼服也沾有血迹,由她身穿昂贵的礼服来看,大概是想给凯斯拉夫妇留下好印象,以便争取到演出的机会吧?
第二天上午,我跟负责整理石造庭院的山田德太郎见面,山田现年五十七岁,是个精力十足的人。
“我每天上午十时打扫那个庭院,先打扫一遍,然后用竹扫把把砂弄成波浪形。昨天我当然也是在上午十时打扫。”
“你打扫一遍要花多少时间?”
“四十分钟。”
“一般人无法弄成波浪形吧?”
“是的,我练了五年才有这种本领。”
“那么,请你看这个。”
我把放大的石造庭院的照片给山田看,是揭幕前的照片。
“昨天你整理过后是不是这个样子?”
我这么一问,山田德太郎拿出眼镜,很仔细看着那张照片。
“不错,是我整理的。”
“你在打扫庭院时,石碑是罩着白布吧?”
“是的,盖着白布。”
“你没有发现在白布内有一个女人被杀死绑在石碑上吗?”
“如果有的话,一定会闻到血腥味,可是我没有闻到呀!”
“那时谁在屋内?”
“好像是女佣,不过房子很大,我什么人也没有看到,会不会大家都去羽田机场迎接美国人了?”
山田德太郎的谈话只有这些。
之后的调查,知道揭幕用的白布内侧沾有血迹,血型当然跟中原真弓一样,砂上的血迹经过检验的结果,也如我的预料是B型。
解剖的结果,死亡的推定时间是事件当天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之间。
我早就预料到从行凶的短刀检验不到犯人的指纹,所以并不特别感到失望。插在蜡像上的玩具短刀,在工作房刺杀松林周平的短刀,以及这次行凶的短刀,因重量和长度完全相同,倒很引起我的注意。就如德大寺所说的,雪中的恶作剧果然是这次杀害中原真弓的先前预演。
问题是如何解开石造庭院的密室呢?尽管找到嫌疑犯,如果无法解开密室的诡计,就无法加以逮捕。
出事后第三天,我独自一个人去参观那座石造庭院,本来我是想带德大寺一起去,可是发生这么重大事件时,他竟然下落不明,看来我无法靠他解决这汰事件。
就好像三天前没有发生惨状般,铺着白砂的石造庭院又恢复一片宁静,白砂当然也整理得很漂亮。
我坐在走廊注视着七公尺远的石碑,有不在白砂上留下脚印而把尸体运到石碑的办法吗?石碑的底座高约十公分,走廊的高度约一公尺,大概无法从走廊跳到石碑吧。跳远世界记录是八公尺,七公尺或许可以跳过去,可是这里既没有可以助跑的地方,而且犯人又抱着一具尸体,不要说是七公尺,就连四、五公尺也不可能跳过去。
踩高跷也不行,因为会在砂地上留下痕迹。
如果是山田德太郎,由于他是整理庭浣的人,是可以在杀人后把白砂恢复原状,可是他既没有动机,又不可能以对自己最不利的方式杀人。
最后的问题是白砂上的点点血迹,很明显的,那道血迹是在山田德太郎整理过庭院后下来的。
(为什么会留下那道血迹呢?)
我这么一想不由得认为这是麟决这次诡计的关键。
(是揭幕式使用的绳子!)我这么想。
连结石碑和走廊的唯一东西是那条绳子,犯人会不会利用这条绳子往返石碑之间呢?如果抱着尸体,就会在绳子下面留下点点的血迹。
我一时感到很神气,可是仔细一想,又发现不对。
尽管绳子很细很结实,可是并没有牢牢的绑在石碑上,而是绑在白布上,在走廊一拉绳子,就可以把盖在石碑上的白布拉下来,这种绳子不要说是吊一个大人,就连小孩也不行。
让我很不解的是,犯人特定选在下雪的日子进行演练,而且不惜杀人去盗取跟中原真弓一模一样的蜡人作为演练的道具。
太阳一下山,天气就变得非常冷,我很无奈的站起来。
翌日,我好不容易找到德大寺京介,虽然我为触礁感到很苦恼,可是德大寺却看着我很悠闲的微笑着。
“找到犯人了吗?”德大寺问道。
“如果找到的话,我就不用等你了。我怎么也解不开石造庭院的诡计,不知道从走廊往石碑的方法。”
“那太好了。”
“好什么?”
请你不要生气。如果事件还没有解决,我就有建功的机会。”
“那么你能够解决这个事件吗?”
“是的。我可以全部解决。”
德大寺说罢,叼着一支香烟,今天他抽的是七星牌香烟。
“你也知道石造庭院的诡计和犯人的姓名?”
“是的。”
“请你告溯我,犯人在石造庭院使用什么诡计?”
“我们都中了犯人布下的陷阱。”
德大寺苦笑着搔着头,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陷阱?什么陷阱?”
“雪中的恶作剧呀!我们都认为那是杀人的事前演练。”
“难道还有其他的想法?”
“是的。犯人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那么想。”
“我实在不懂,你能否给我解释清楚?”
“你说户外音乐堂事件是雪的秘密,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密室,因为舞台有屋顶呀!下雪前,把插着短刀的蜡像放在舞台上层回去,等下雪,大地变成一片银白世界时,再开车来,在距离舞台七公尺的地方停下来,然后再倒车回去,就会产生同样的状况。车轮痕迹如果重叠,就不会留下破绽。”
“如果那不是事前演练,犯人何以要那么麻烦呢?”
“那是要给我们先人为主的观念,使用跟中原真弓同样血型的血,也是为此目的,我也中计,以为使用人血是在调查干涸的时间。”
德大寺又搔了一下头后继续说道:
“在石造庭院发生杀人事件时,我在中计的情况下推理这个事件,误认为雪中的恶作剧是事前的演练。如果不排除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就无法解开石造庭院之谜。我为了让头脑冷静下来,才去看海,忘掉蜡像,就可以很容易解开石造庭院之谜。”
“是怎么的情形?”
“起先我以为是从走廊把尸体运到石碑,砂上的点点血迹更助长我这个想法,这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所造成的,因为我们先入为主的认为犯人用车子载来蜡像,不在雪地上留下脚印的把蜡像放在七公尺前面的舞台上,其实刚好相反。”
“相反?”
“换句话说,犯人是在石碑的底座杀害了中原真弓,然后从石碑向走廊逃走,最好不要从走廊向石碑的方向来考虑。为了让你认为是在走廊杀人,然后把尸体运到石碑,犯人才会做出事前演练的恶作剧。”
“那么犯人怎佯杀害中原真弓呢?”
“很筒单。犯人在上午十点以前把中原真弓从那座宅邸叫出来,在山田德太郎整理庭院前,两人躲在白布内,由于那时还没有杀害中原真弓,所以才没有闻到血腥味。
山田德太郎整理好白砂回去后,犯人冷不防刺杀中原真弓,剥光她的衣物后,再度用短刀插在同一伤口,用事先准各好的绳子把她呈大字型绑在石碑上,然后从石碑向走廊逃走。”
“砂上的血迹呢?”
“那也是陷阱,这种陷阱很容易布置,因为只要在绳子的一端绑上棉花,把棉花沾满中原真弓的血后,向走廊丢过去,再从雪地上拉回来,就可以在白雪上留下一道点点的血迹。”
“那么犯人如何从石碑逃走呢?”
“这也很简单!犯人只要躲在石碑的后面静待揭幕仪式开始即可,一拉开白布,发现中原真弓的裸尸呈大字形被绑在石碑上,定然会引起大骚乱,纷纷向石碑涌过来,而在白砂上留下很多脚印,犯人只要趁乱逃走即可。犯人把中原真子的衣物揉成一团丢在走廊下面,是不想让人知道行凶的地点是在石碑。另外,犯人多半抱着揉成一团的被害者的衣物,躲在像降落伞掉在砂地上的白布内,因此犯人一定是个个子矮小的人。”
“个人矮小?你是指制作蜡像的高见泽健吉吗?”
“是的。那个老人是犯人。”
德大寺重新点燃一支香烟。不可思议的是,每次当他找到犯人时,都是显露出悲伤的神情,恐怕比起找到犯人的快感来,他更怜悯犯人吧。
“我为了想知道动机,才去翻阅两年前的旧报纸。”
德大寺以沉重的口气说道:
“理由是高见泽老人家里很珍惜的摆着一具非常漂亮的女蜡像,这件事我跟你提过吧。喝醉酒的老人虽然只说那个女人已经两年前死去,她的相貌有点像老人,所以我想老人的秘密一定是隐藏在两年前。两年前,正好是中原真弓当选日本小姐,成为明星的时候,于是我去翻阅两年前的旧报纸。”
“有关系吗?”
“啊!有。两年前的日本小姐据说最初是大西圭子演员当选,报上刊登也是她的照片,相貌跟高见泽老人家里的那具蜡像非常相像。不过大西圭子马上被取消当选资格,改为由第二名的中原真弓当选,其理由是大西圭子闹绯闻。三天后,大西圭子因看不开而饮药自尽,她在遗书上说她被人恶意中伤,根本没有闹绯闻。”
“是不是中原真弓散布谣言中伤她?”
“不知道,不过她和经纪人都参与这次竞选是不争的事实,她在当选谈话时,很高兴的说她可能成为明星。高见泽老人相信是中原真弓害死大西圭子。”
“高见泽老人是大西圭子的父亲吗?”
“是的。不过由于父母亲离异,所以她是姓母亲的姓。”
“如果那个老人是犯人,为什么要盗取自己制作的蜡像呢?有这个必要吗?”
“有,目的是为了杀害他的徒弟松林周平,松林迷恋中原真弓,我想她和经纪人多半曾拜他盗取那具蜡像。对高见泽老人来说,凡是跟害死女儿的中原真弓在一起的人,他都非常憎恨,为了替女儿报仇,一定要有那具蜡像,所以才杀害自己的徒弟松林,由于先发生蜡像事件,我们会认为犯人为了盗取蜡像才杀害松林,这正中犯人的下怀。另一方面,高见泽老人一定也算计到把那具蜡像摆在户外音乐堂,一定会引起传播界的注意,还有当美国电影制片家看到那具蜡像后,绝对不会让中原真弓担任女主角,因为任何制片家对腹部有赘肉和淫笑的演员没有好感。老人知道对方急着要销毁那具蜡像,于是以送还蜡像为饵,把中原真弓叫出来,也可以恐吓她不来就把那具蜡像拿给凯拉斯看,因此中原真弓才会上当被杀害。老人终于替女儿报仇了。”
我一听完德大寺的谈话,立即站起来,想去逮捕高见泽健吉。
可是德大寺京介依然坐在椅子上。
“我不去。”德大寺说道。“看到那个老人让我很痈苦。”
我很高兴听到这种话,因为让我想起幻想中的马赛战士。?